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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中文连载(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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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丹妮莉丝(七)
  
  蜡烛几乎燃尽,只剩下一寸残梗突兀于一滩热蜡中,将光明洒满女王的床。烛影摇曳。
  丹妮知道,它就快熄了,而当它熄灭时,又是一夜过去。
  黎明总是来得太早。
  她没睡着,她睡不着,她不会睡着。她甚至不敢合上眼,担心一闭一睁就已是早晨了。若她有那种能力,她会让夜成为永夜,但是她只能清醒着试图享受每一分甜美时刻,之后,拂晓便将会使它们成为渐淡的记忆。
  在她身边,达里奥·纳哈里斯则像初生的婴儿一样酣睡。他会用一贯那种自信语气微笑着自夸,他有睡觉的天赋。在校场上他常能在马鞍上睡着,他称,这样到了战场上就又精力充沛了。烈日亦或风暴,全然无所谓。“一个无法立即入睡的战士是没有力量去战斗的,”他说。他也从不被噩梦困扰。当丹妮告诉他镜盾塞尔维因为他所杀的骑士们的鬼魂而饱受折磨时,达里奥只是笑笑。“要是我杀的人来打搅我,我就再把他们都杀一遍。”她于是知道,他有着雇佣骑士般的良心,或者干脆说,完全没有这种东西。
  达里奥趴着睡,轻亚麻床罩纠缠着他的长腿,他的脸半埋在枕头里。
  丹妮将手沿着他的脊骨拂过他的脊背,他的皮肤手感细滑如丝绸锦缎,绝少毛发。她爱在她指下的触感,爱将她的手指缠绕在他的发丝间,按摩因一天鞍马劳顿而疼痛的腓骨,环绕他的下身感受着它撑在掌间胀得坚挺。
  若她是什么平常女人,她会乐意将下半生都寄托在抚摸达里奥上,追寻他的伤疤,听着他诉说他是如何得到它们的。若他开口,我会放弃我的王冠,丹妮想……但是他从不也将永不开口。在他们缠绵为一体时,达里奥也许会在她耳边轻语情话,但她知道他爱的是龙之母。若我放弃王冠,他不会想要我的。另外,当国王丢失宝冠时,一同丢失的往往还有脑袋。她也不认为有什么理由能让女王逃过一劫。
  蜡烛又闪了一下便熄灭了,没于它自己的蜡迹中。黑暗吞噬了羽毛床和上面的两个人以及房间的每个角落。丹妮将她的双臂环绕在她的团长身上,将自己紧紧压在他的背上。沉溺于他的气息,滋养于他肉体的温存,两人的肌肤相亲。记住,她告诉自己,记住他的感受。她亲了亲他的肩。
  达里奥翻过身面向她,睁开了眼。“丹妮莉丝。”他懒懒的拉出一个笑容。那是他的有一个天赋;他立刻醒了,像只猫咪。“黎明了么?”
  “还没到。我们依旧有点时间。”
  “骗子。我能看到你的眼睛,要是漆黑如夜我又如何能做到呢?”达里奥踢开床罩坐起身来。“天已经半亮了,白日很快便会到来。”
  “我不想让此夜穷尽。”
  “不想?那又是为什么呢,我的女王?”
  “你懂的。”
  “婚礼?”他大笑。“换做嫁予我吧。”
  “你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你是个女王。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他的手划过她的腿。“我们还剩几夜?”
  两晚。只剩两晚。“你和我一样清楚。今晚与明晚,我们就将结束。”
  “嫁给我,我们就将永远尽享夜晚。”
  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会的。卓戈卡奥曾是她的日和星,但他已逝去那么长的时间,让她已经忘了如何去爱与被爱。达里奥帮她回想起来。我曾一度死亡,是他将生命带回给我。我曾一度睡去,是他唤醒了我。那天,他刚从出击中归来,他将一个渊凯贤主(忘掉官方怎么翻译了,那几个城邦的翻译都不一样==)的头颅掷于她的脚边,在大堂里堂而皇之的吻了她,直到巴利斯坦·赛尔弥将两者分开(原来老巴还干过这种事……)。祖父骑士是如此的暴怒,丹妮甚是担心会血溅当场。“我们不能结婚,吾爱。你知道原因。”
  他爬下她的床。“那就嫁给希兹达尔。我会送他一套精美的号角作为结婚礼物。吉斯卡里男人就喜欢神气活现的拿着号角走来走去。他们用自己的头发,配以梳子、蜡和铁做。”达里奥找到马裤套上,他从不拘于紧身短裤。
  “一旦我结婚了,再对我有欲望就是最高叛逆。”丹妮将床罩拉到胸上盖住。
  “那我一定是个叛徒了。”他将一件蓝色丝绸短上衣套过头,用手指理了理他的胡子尖。他为了她而重新对它染了色,由紫色重新染回蓝色,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是那样。“我闻得到你,”他说,嗅了嗅他的指尖笑了。
  丹妮喜欢他咧嘴笑时露出的金牙闪耀的光辉,喜欢他胸膛上美好的毛发,喜欢他坚实的臂膀,他的笑声,当他滑进她身体时他看她的眼神、说出她的名字。“你真美,”当他穿上马靴系上带子时她脱口而出。有时候他让她帮他穿戴,但看起来今天并无此打算。那也完了。
  “没美到可以结婚的程度。”达里奥从挂钩上取下他的剑带。
  “你要去哪儿?”
  “去到外面你的城里,”他说,“喝一两桶小酒再和人吵一架。我好长时间没杀人啦。要是可能的话我最好能找上你的未婚夫。”
  丹妮将枕头投向他。“你不会动希兹达尔一根汗毛!”
  “如我的女王命令的那样。你今天要开庭吗?”
  “不。翌日我将成为一个已婚的女人而希兹达尔将成为国王。让他开庭吧,这些是他的人民。”
  “有些是他的,有些是你的,比如那些你给予自由的。”
  “你是在责备我吗?”
  “那些你称作你的孩子的,他们想要他们的母亲。”
  “你就是,你就是在责备我。”
  “只是一点点,聪明的小心肝儿。你会去开庭吧?”
  “在婚礼之后,大概会。在和平之后。”
  “你所说的永远不会到来。你应该开庭。我的新人不相信你的真实性,他们从风吹团而来。他们大多生养在维斯特洛大陆,满脑子坦格利安的故事。他们想亲眼见一见,青蛙有份礼物送你。”
  “青蛙?”她边说边笑,“他又是谁?”
  他耸耸肩。“什么多恩男孩吧,他是一个被称为绿肠子的大骑士的侍从。我告诉过他可以将礼物交给我代为转交,但是他不肯。”
  “哦,一只聪明的青蛙。‘给我礼物。’”他又向他扔了个枕头。“要么我还会见到它么?”
  达里奥抚摸着他那装饰胡须。“我怎么会从我可爱的女王那里偷东西呢?要是真是个配得上你的礼物,我会亲手将它放进你柔软的小手里。”
  “作为代表你爱的信物?”
  “我可不会这么说,但是我告诉他他可以将它给你。你不会让达里奥·纳哈里斯成为说谎者把?”丹妮无力反驳。“如你所愿。将你的小青蛙明天带到庭上。还有其他的维斯特洛人。”能听到除了巴利斯坦爵士意外的维斯特洛通用语实在太好了。
  “谨遵我的女王之令。”达里奥深深的一鞠躬,笑了笑,离开了,留下披风飞扬的背影。
  丹妮手抱膝盖坐在凌乱的床上,如此的孤立无助以至于没听见弥珊黛端着面包牛奶和无花果蹑足进来的声音。“陛下?您是不是不舒服?在漆黑的夜里奴婢听到您尖叫。”
  丹妮拿了一颗无花果,它黝黑丰满,依旧沾满了晨露。希兹达尔会让她尖叫么?“你听到的是风的尖叫。”她咬了一口,但是达里奥走后连水果也失去了应有的风味。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让伊丽拿袍子来,接着步出露台。
  她的仇敌对她紧追不放,数量从不必停靠于港湾的船至少。当士兵登陆的某些日子甚至多达一百。渊凯人甚至通过海路带来木材。在他们的渠后,他们正建造着弩炮,蝎子机,高高的投石机。在寂静的夜晚,她能听到温暖干燥的空气中传来锤声。但没有围攻高塔,没有攻城锤,他们不会通过猛攻取得弥林,他们会静守在围攻线后,对她投石头直到饥荒和疾病让她的人民臣服。
  希兹达尔会给我带来和平。他必须。
  那天晚上,她的厨师为她用枣子和胡萝卜烤了一只小山羊,但是丹妮只动了一口。与弥林人的角逐的展望又一次让她感到疲倦。即使达里奥回来,满嘴酒气几乎无法站立,她也很难睡着。床罩下,她辗转反侧,想象着希兹达尔吻着她……但他的唇蓝而淤青,而当他插入她时,他的男根冷如冰霜。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坐起身,她的团长在她身边睡着,但是她依旧孤独。她想摇晃他,弄醒他,让他抱她,操她,让她忘却,但是她知道若她这么做,他指挥对她笑笑打个哈欠说,“那只是个梦,我的女王,回去好好睡觉吧。”
  于是她披上带帽袍子踏入了她的露台。她走到矮墙边站在那儿如她曾做过百次的那样俯视着城市。这永远不是我的城,永远不会是我的家。
  淡粉色的晨曦捕捉到她依旧在她的露台上,睡在草地上,覆盖着一层嫌隙的露珠。“我对达里奥保证过我今天会开庭,”丹妮莉丝在她的女佣们叫醒她时告诉她们。“帮我找到我的王冠。哦,还有些清凉轻质的衣服。”
  她一小时后开庭了。“所有人为丹妮莉丝风暴降生,不焚者,弥林的女王,安达尔、洛依拿和‘先民’的女王,大草海的卡利熙,碎镣者,龙之母而跪”弥珊黛宣读。
  雷兹纳克·莫·雷兹纳克躬身面露喜色。“陛下,每一天您都变的更美丽,我想您婚姻的前景一定让您燃烧起来。哦,我闪耀的女王啊!”
  丹妮叹了一口气。“召集第一个请愿人。”
  距离她上次开庭已经很久,于是挤压如山的案件顷刻间涌来。大厅后部挤满了人,为优先权而大打出手。意料之中的是将脸隐匿于绿色闪光面纱之后的贾拉扎·贾莱尔昂首向前一步,“陛下,我们最好私下交谈。”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会的,”丹妮甜甜的回答。“我明早就要结婚了。”她与绿贤者最后的相见不怎么愉快。“你为我带来了什么?”
  “我要对你说的讨论是事关某位雇用骑士团长的。”
  她胆敢在公开庭中说出来?丹妮感到一阵暴怒。她有勇气,我欣赏这点,但是若她认为我要再受一番指责,她就大错特错了。“棕色的本·普棱对我们的背叛震惊了我们,”她说,“但是你的警告太迟了。现在我想你该回到你的庙宇去为和平祈祷。”
  绿贤者鞠了一躬。“我也会为您祈祷的。”
  又是一巴掌,丹妮想,她的脸红了。
  剩下的乏味女王知道的很清楚。她靠在她的靠垫上,倾听着,一只脚不耐烦的晃来晃去。姬琪正午带来了一大盘无花果和火腿。请愿人看起来无穷无尽,每两个她就笑一笑,其中一个就会眼圈发红或者轻声低语。
  到了接近黄昏,达里奥·纳哈里斯才带着他的新风吹团众——从风吹团投奔他的维斯特洛人——姗姗来迟,丹妮发现自己在其他的请愿人谈话时瞟着他们。这些是我的人民。我是他们合法的女王。他们能看起来是一群肮脏的家伙,但是雇用骑士也就这样了。最年轻的那个比她还大不了易碎;最老的恐怕已经过了60个命名日。一点儿炫耀财富的迹象:金臂环,丝绸上衣,银扣剑柄。都是劫掠来的。但是他们大多数的衣服都仅仅是普通做工,满是穿着的痕迹。
  当达里奥将他们带上前来时,她看到其中一个是个女人,大块头的金发,全身甲胄。“美丽米丽斯,”她的团长这么叫她,但‘美丽’可能是丹妮最不会用来形容她的词汇。她有六尺高,无耳,有着裂开的鼻子,两颊满是深深的伤疤,女王再没看过比那更冰冷的眼。至于其他人……
  休·亨格福德身材修长表情忧郁,长腿长脸,身着褪色的华服。韦伯矮个却筋肉发达,头上,胸膛和臂膀爬满蜘蛛纹身。红脸奥森·斯通同麻杆儿路西弗·郎恩都称自己是骑士。伍兹的威尔即使跪下也对她投以不怀好意的一瞥。迪克·斯特劳有着谷花色的蓝眼,头发则如亚麻一般白,他的微笑让人不安。金发杰克的脸藏在林立的橘色胡须后,说话也很难懂。“他第一场战斗是咬掉了半个舌头,”亨格福德向她解释。
  多恩人看起来很不同。“若陛下高兴的话,”达里奥说,“这三位是绿肠子,杰罗德和青蛙。”
  绿肠子身材高大,秃顶,好像块石头,手臂粗的堪比壮汉贝沃斯。杰罗德是个清瘦搞个的年轻人,头发有着太阳条,蓝绿的眼睛满是笑意。我打赌那笑容一定赢得了不少少女的心。他的斗篷由软棕羊毛制成,镶边是沙丝,做工精良。
  青蛙,那个侍从,是三人中最年轻的,也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个严肃而粗短健壮的小伙子,有着棕发棕眼。他一张方脸上嵌着高额头,粗大的下颚和蒜头鼻。他两颊与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系那个才长胡子的男孩。丹妮一点想不通为什么别人叫他青蛙。也许他跳的比别人远。
  “你们平身吧,”她说。“达里奥告诉我你们来自多恩。多恩人在我的庭上总受到欢迎。太阳矛在篡权者偷了我父亲的皇冠后一直对他忠诚。你们来见我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危险。”
  “太多了,”头发有着太阳条的英俊男人杰罗德说。“我们离开多恩时总共是六个人,陛下。”
  “对你们的损失我深表歉意。”女王转向他的大个子伙伴。“绿肠子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一个玩笑,陛下。从船上得来的。我自瓦兰提斯以来的整个旅途都饱受绿色贫血症折磨,吐个不停而且……好吧,我还是不说了。”
  丹妮笑了。“我想我也猜得出来,爵士。是爵士吧,是么?达里奥告诉我你是爵士。”
  “若陛下高兴的话,我们三个都是骑士。”
  丹妮瞥了一眼达里奥,看见他的脸闪过一丝愤怒。他不知道。“我需要骑士,”她说。
  巴利斯坦的怀疑又猛然让她醒悟。“这里里维斯特洛那么远,要自称骑士很容易。你准备好用剑与矛捍卫它的准备了么?”
  “若需要的话,”杰罗德说,“但我们之中可没人敢与无畏的巴利斯坦匹敌。陛下,请您原谅,但是我们前来是用了化名的。”
  “我认识的人中也曾有这样的,”丹妮说,“一个叫白胡子阿斯坦的。那请告诉我你们的真实姓名吧。”
  “很乐意……但是我们请求女王宽恕,可以找个不这么人多眼杂的地方么?”
  戏中戏。“如你所愿,斯卡哈日,清庭。”
  剃顶之人吼出命令。他的黄铜野兽们则办了剩下的事,赶着其他的维斯特洛人和剩下的请愿人出了大厅。只留下她的顾问们。
  “现在,”丹妮说,“你们的名字。”
  英俊年轻的杰罗德鞠了一躬,“杰里斯·德林柯沃特爵士,陛下,我的剑听凭您使用。”
  绿肠子在胸前抱起手臂。“还有我的战锤。我是阿奇博尔德·伊伦伍德爵士。”
  “那你呢,爵士?”女王问那个叫青蛙的男孩。
  “若陛下高兴的话,我可以先呈上我的礼物吗?”
  “如你所愿,”丹妮莉丝好奇的说,但是抢在青蛙上前前,达里奥·纳哈里斯就走到他面前伸出的戴着手套的手。“把礼物给我。”
  面无表情的,结实的男孩弯下腰,解开靴子,从隐藏隔层里抽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这就是你的礼物?一纸文书?”达里奥夺过多恩人手里的卷轴展开,瞥了一眼封印和签名。“真漂亮,满是金子和四代,但是我读不懂你们维斯特洛的草书。”
  “将它交给女王,”巴利斯坦爵士命令。“现在。”
  丹妮能感受到大厅里充斥的怒意。“我只是个年轻女孩,而年轻女孩一定得拿到她的礼物,”她轻声说。“达里奥,摆脱,你不能嘲笑我,拿到我这儿来。”
  羊皮纸上使用的是通用语,女王缓缓打开它,研究着封印和签名。当她看到威廉姆·达利爵士的名字时,她的心脏稍稍加快。她看了一遍,接着又是一遍。
  “我们能知道它说了什么,陛下?”巴利斯坦爵士问。“是一条秘密协定,”丹妮说,“在我还是个小女孩时于布拉佛斯达成的。威廉姆·达利——在篡权者的人抓住我们前将我和哥哥秘密从龙石岛带走的人——为我们签署的,奥柏伦·马泰尔亲王代表多恩签名,由布布拉佛斯的海王作证。”她将羊皮纸递予巴利斯坦爵士,让他自己读。“它写道将由联姻达成联盟,作为多恩帮助推翻篡权者的回报,我的哥哥韦塞里斯将赢取道朗亲王的女儿亚莲恩作为王后。”
  老骑士慢慢的读着协定。“要是劳伯知道这个,一打败派克家,他早就去打垮太阳矛了,拿下道朗亲王和红毒蛇的脑袋了……多半还有多恩公主的脑袋。”
  “毫无疑问为什么道朗亲王选择保密协定,”丹妮莉丝说。“要是我的哥哥韦塞里斯早知道有多恩公主在等着他,他早在足够成婚的年龄一到就去投奔太阳矛了。”
  “而且便会亲自拿下劳伯的战锤,以及多恩,”青蛙说。“我的父亲很愿意等着韦塞里斯王子找到他的军队的一天。”
  “你的父亲?”
  “道朗亲王。”他重新跪下。“陛下,我有幸便是昆汀·马泰尔,多恩的王子,您忠实的伙伴。”
  丹妮笑了。
  多恩王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而丹妮的会议及其顾问则一脸迷惑的看着她。“陛下?”剃顶之人斯卡哈日用急死卡里语说,“您笑什么呢?”
  “他们叫他‘青蛙’,”她说,“而我们也刚知道原因。在七大王国里给孩子讲的故事是被真爱吻的青蛙会变成被施了魔法的王子。”边对多恩骑士微笑,她边转换成通用语。“告诉我,昆汀王子,你被施过魔法么?”
  “不,陛下。”
  “我想也是。”既没被试过魔法也不迷人,哎呀。真遗憾他是个王子,而不是个有着宽肩和沙色头发的人。“你确是来求吻的。你希望娶我,是不是此行的目的呢?你带来的礼物便是你自己。代替韦塞里斯和你的姐姐,要是我想要多恩,你和我将完成协议。”
  “我的父亲希望你可能会接受我。”
  达里奥·纳哈里斯露出个鄙视的笑容。“我说啊你这个小狗,女王身边需要一个男人,不是个哭鼻子的小男孩。对她这样的一个女人来说你一点不合适。你舔嘴唇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尝到母亲的乳汁啊?”
  杰里斯·格林特沃特的语气低沉。“小心说话,雇用骑士,你在对多恩的王子说话。”
  “我想还有他软弱的保姆。”达里奥将拇指在他的剑柄上磨了磨,露出危险的笑容。
  斯卡哈日满面怒容,似乎他也只能生气了。“一个男孩可能可以代替多恩,但是弥林需要一个有着吉斯卡里血统的国王。”
  “我知道多恩,”雷兹纳克·莫·雷兹纳克说。“多恩出产沙子和蝎子,烈日下耸立着阴郁的红色山脉。”
  昆汀王子回他。“多恩有5万的长矛与剑,誓为我们的女王效忠。”
  “5万?”达里奥嘲弄。“我只数到三个。”
  “够了,”丹妮莉丝说。“昆汀王子穿越半个世界给我送来礼物,我不会让他受到无礼对待。”她转向多恩人。“真希望你早在一年前就前来,现在我已经承诺与高贵的希兹达尔·佐·洛拉克结婚。”
  杰里斯爵士说。“现在还不太晚——”
  “我有我的评判标准,”丹妮莉丝说。“雷兹纳克,你去安排王子和他的同伴符合他们高贵身份的住所,且一定满足他们的各种需要。”
  “如您所愿,陛下。”
  女王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就先这样了。”
  达里奥和巴利斯坦爵士追随她上了楼梯去她的住所。“这改变了一切,”老骑士说。
  “这什么也不会改变,”当伊丽取下她的王冠时丹妮说,“三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呢?”
  “三个骑士,”塞尔米说。“三个骗子,”达里奥阴沉的说。“他们欺骗了我。”
  “而且买通了你,我毫不怀疑。”他没费神否认。丹妮打开羊皮卷又检查了一遍。布拉佛斯。这个是在布拉佛斯签署的,那时候我们还住在红门的房子里。那怎么让她感觉奇怪呢?
  她想起了她的噩梦。有时候梦中也有真实。希兹达尔是不是为那些术士工作,那个梦是不是这个意思?那些梦是先遣么?神灵是不是告诉他将希兹达尔放到一边然后嫁给这个多恩王子?记忆中有些骚动。“巴利斯坦爵士,马泰尔家族的纹章是什么?”
  “散发光芒的太阳,被一只长矛贯穿。”
  太阳之子,她一阵冷战。“阴影和低语。”魁晰还说了什么?苍白母马和太阳之子。还有头狮子与一条龙。或者我是那条龙吗?“小心喷香水的总管。”她回忆起那个来。“梦境与预言。为什么总是谜语呢?我真恨这个。哦,让我独处吧,爵士。明天是我大婚的日子。”
  那晚达里奥用各种方法拥有她,而她也积极的回应他。最后一次,当太阳升起,如多莉很早前就交给她的那样用嘴再次使他坚硬,接着狂野地骑他直到他的伤口开始渗血,在一个甜美的心跳间,她甚至分不清是他进入了她还是她进入了他。
  但当太阳升起照耀着她的大婚之日时,达里奥·纳哈里斯也笼罩于其之下,他披上衣衫,用闪光的金子荡妇饰物扣住他的剑带。“你要去哪儿?”丹尼问她。“你今天不许出击。”
  “我的女王真残酷,”她的团长说。“要是我不能为您杀敌,您婚后我要怎么给自己找乐子呢?”
  “傍晚时,我将没有敌人。”
  “现在还只是黎明,甜美的女王。白日漫漫,时间足够再来最后一次突击。我将为您摘下棕色的本·普棱的头颅作为结婚礼物。”
  “不要头颅,”丹尼坚持。“这一次你送我花。”
  “让希兹达尔给您花吧。他自己不会亲身去弯腰摘下蒲公英是没错,但是他又仆人会乐意代劳的。您允许我走了么?”
  “不。”她想让他留下来抱着她。她想,有一天他会离开永不归来。有一天,会有弓箭手在让他一箭贯胸,或者会有十个人用矛与剑和斧砍他,十个准英雄。其中的五个会死去,但那不会让她的悲伤减轻。有一天我会失去他,就像我失去我的日和星那样。但是,求求神灵,不要是今天。“回来床上吻我。”从没有像达里奥·纳哈里斯那样吻过她。“我是你的女王,我命令你操我。”
  她是用玩笑的口吻说的,但达里奥的眼神让她的词句变得生硬。“操女王是国王的工作,一旦您嫁给他,您高贵的希兹达尔会好好满足你的。要是他出身高贵不愿意干这种辛苦活,他的仆人会乐意为他代劳的。也许你可以叫你的多恩男孩上床,还有他美丽的伙伴,干嘛不呢?”他径直走出卧室。
  他要前去出击了,丹尼意识到,而要是他带来本·普棱的首级,他会走进婚礼大宴,将它甩到我的脚下。七神救我。他为什么就不出身高贵呢?
  当他离开后,弥珊黛给女王上了山羊奶酪和橄榄伴以葡萄干甜点的早餐。“陛下需要除了葡萄酒以外的东西来就早餐。您真是个小东西,而您今天可需要足够力气啊。”
  这么个小女孩的话让丹妮莉丝笑起来。她是如此依赖这个小抄书员,以致她常常忘了弥珊黛才刚刚11岁。她们在她的露台上一期分享食物,当丹尼在橄榄上咬上一小口时,纳斯女孩用她融金般的眼睛盯着她,“现在告诉他们你不想结婚还不太晚。”
  是不晚啊,女王悲伤的想。“希兹达尔的血统古老高贵。我们的结合会将我的自由人与他的人民联合起来。我们合为一体之时,也是我们的城市融合之时。”
  “陛下不爱高贵的希兹达尔。奴婢想您很快就会得到另一个丈夫的。”
  我今天不能想达里奥。“这个女王只能爱她必须爱的人,而不是她想爱的人。”她没胃口。“把食物拿走吧”她告诉弥珊黛。“是我沐浴的时间了。”
  之后,姬琪将丹妮莉丝擦干,伊丽助她船上她的托卡,丹尼羡慕多斯拉克少女们的宽松沙丝裤子和彩绘马甲。比起浑身裹着坠着小珍珠穗托卡的她来说,她们要凉快多了。“帮我裹上,谢谢。我一个人弄不好这些珍珠。”
  她知道她本该积极参加婚礼以及之后的那晚,她忆起她初婚的夜晚,卓戈卡奥在陌生的星空下摘取她的童真。她忆起那时她是多么的害怕而兴奋。与希兹达尔会一样吗?不,我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女孩了,而他也不是我的日和星。
  弥珊黛从金字塔里再度现身。“雷兹纳克和斯卡哈日请求护送陛下去贤者庙的荣耀。雷兹纳克已经将您的婚轿准备妥当了。”
  密林人绝少在城墙内骑马。他们更喜欢乘奴隶扛在肩膀上的轿、栾还有轿椅。“马会玷污街道,”一个扎克哈的男人这么告诉她。“奴隶却不会。”丹尼解放了奴隶,但是轿、栾和轿椅却依旧如以往一样充斥大街小巷,它们也当然不是由魔法支撑悬在空中的。
  “白天关在轿子里实在太热了,”丹尼说。“给我备我的小银马。我不会在轿夫的肩膀上去见我的夫君大人。”
  “陛下,”弥珊黛说,“奴婢很抱歉的说,您不能穿着托卡骑马。”
  小抄书员是对的,就像她以往一样。托卡不是为骑乘马背涉及的,丹尼做了个鬼脸。“如你所说,但不能做轿子。在这重重幕帘后我会窒息的。让他们准备一个轿椅吧。”要是她非得戴上她的兔耳朵,就让所有的兔子都看到吧。
  当丹尼落轿后,雷兹纳克和斯卡哈日鬼下身。“陛下是如此闪耀,您将每个胆敢看您的人变成瞎子,”雷兹纳克说。管家穿了一件坠着金色流苏的褐紫色绸缎多卡。“我冒失的来讲,希兹达尔·佐·洛拉克能和您相互交融是最大的幸事,这样的联姻会拯救我们的城市,您会发现的。”
  “我们也是这么祈祷的。我想种下我的橄榄树看着它们果实累累。”这样希兹达尔的吻能否取悦她又有何关系呢?和平会取悦我的,我是女王亦或只是平常女人?
  “今天的人群会合群蝇一样厚。”剃顶之人今天穿着黑褶裙子,配以筋肉的胸甲,还有一只手臂之下塑造成蛇形的黄铜甲。
  “我难道会怕苍蝇么?你的黄铜野兽会让我远离伤害。”
  大金字塔的基座里总是暗如黄昏。30尺厚的墙隔绝了街道的喧嚣也隔绝了外面的热气,所以里面凉爽昏暗。她的护卫队在门内集结。马、骡和驴站在西墙,象在东墙。丹尼要了三头那巨大奇特的野兽留在她的金字塔里。它们让她想起了无毛的灰色巨兽,但是他们的已经被截断磨平,它们的眼中溢满忧伤。
  她看见壮汉贝沃斯在吃葡萄,而巴利斯坦·塞尔米则看着一个结实的马夫帮他的斑灰马上马具。三个过恩人和他在一起交谈,但是当女王出现时便住口了。他们的王子前来拜跪。“陛下,我恳求您,我父亲的力量变弱了,但是他为您事业封信啊的热情则丝毫不减当年。若我的礼貌或者我个人使您不快,那是我的忧伤,但是——”
  “若你想取悦我的话,爵士,就为我高兴吧,”丹妮莉丝说。“这是我的大婚之日,他们会在黄色之城里起舞,我毫不怀疑。”她叹了口气。“起身吧,王子,微笑吧。有朝一日我终会回到维斯特洛夺回我父亲的宝座,到时候我还需要多恩的帮助。但是今天,渊凯人的军队包围了我的城市。在我能看到七大王国之前我可能就已经死了。希兹达尔也是。维斯特洛可能被海浪吞没。”丹尼吻了他的脸颊。“来吧,是我大婚之时了。”
  巴利斯坦爵士帮他坐上轿椅,昆汀重新回到他的多恩伙伴那里。壮汉贝沃斯大声命令开门,而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被带进了阳光里。塞尔米乘着他的斑灰马加入她身边。
  “告诉我,”丹尼说,随着行进的队伍向贤者庙移动,“要是我的父亲和母亲能与真爱相结合,他们会选择谁?”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陛下不会知道他们的。”
  “既然你知道,告诉我。”
  老骑士低下头。“您的母亲也就是王后从事不忘她的职责。”他那时英俊潇洒,身披金银铠甲,白色披风从肩上坠下,但是听起来却似饱受痛苦,仿佛每个字都是一块需要跨越的石头。“但作为小女孩……她曾为一个风暴之地的年轻骑士倾倒,在一次马上比武时受到她的垂青,他也将她命名为爱与美的皇后。简单的讲就是这么回事。”
  “这个骑士后来怎么样了?”
  “他在你母亲嫁给你父亲那天放下长矛。之后变得异常虔诚,听说只有少女(七神之一)残能代替他心中蕾拉皇后的地位。而显然,他热情不再。一个解甲归田的骑士不再适合和皇家血统的公主交往。”
  而达里奥·纳哈里斯只是一介雇用骑士,甚至不配给一个解甲归田的骑士配上金色马刺。“那我父亲呢?他有爱别的女人更甚于皇后吗?”
  巴利斯坦爵士在马鞍上不安的挪了挪。“不……不是爱,要说是‘要’更合适点,但是……只是厨房的流言,洗衣妇和马夫的悄悄话……”
  “我想知道,我从不认识我的父亲。我想知道他的方方面面,好的还有……其他的。”
  “如你所领。”白骑士小心斟酌他的语言。“伊利斯王子……在年轻时为一个凯岩城的小姐倾倒,泰温·兰尼斯特的表妹。当她嫁给泰温时,你的父亲在喜宴上喝了很多葡萄酒,听说还说领主的初夜权被废除真是一大遗憾。只是醉酒的疯话,再没别的意思,但是泰温·兰尼斯特不是个会忘记这种话的人,或者……你父亲在闹洞房时的肆意妄为。”他的脸红了。“我说的太多了,陛下,我——”
  “美丽的皇后,见到你真高兴!”另一个队伍来到她自己的队伍身边,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坐在他自己的轿椅上朝她微笑。我的国王。丹尼想知道达里奥·纳哈里斯在哪儿,又在做什么。若这是个故事的话,他会策马疾驰到庙宇,为我向希兹达尔挑战。
  女王的队伍和希兹达尔·佐·洛拉克的肩并肩的慢慢穿过弥林,知道最后贤者庙隐现在他们面前,它金色的圆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真美,女王试图这么说服自己,但她心中的傻女孩却不可遏制的想着达里奥。若他爱你,他会在剑授时刻将她带走,就像雷加带走那个北方女孩一样,她心中的小女孩坚持,但是女王知道那都是傻话。即使她的团长足够疯狂去付诸实施,黄铜野兽也会在他到达她百米外前就砍下他。
  贾拉扎·贾拉尔在庙门外等着他们,身边环绕着她身穿白粉红和蓝金紫的姐妹们。比以前的少了不少。丹尼想找到伊扎拉但是没看见。溶血病也带走了她吗?虽然女王留阿斯塔波人在墙外挨饿防止溶血病的传播,但它依旧在肆虐。很多人都被打倒了:自由人,雇佣剑士,黄铜野兽,甚至多斯拉克人,但即便如此,没有一个污垢者有事。她希望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
  贤者们抬了一把象牙椅子与一个金色碗上前。讲究的抬着她的托克防止那些穗绊倒,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在椅子舒适的天鹅绒座位上坐下,而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则跪下,解下她的凉鞋,在50个太监的歌声中与万双盐的注视下为她洗脚。他动作轻柔,香油在她的脚趾间流淌,这让她很高兴。若他也有颗温柔的心就好了,那我可能很快就会对他产生好感。
  当她的脚洗净,希兹达尔用软毛巾擦干它们,再系上她的凉鞋,助她站起来。手牵手的,让俺们追随者绿贤者们进到庙宇里,那里的空气有着厚重的焚香的气味,而吉斯的神灵们在他们的壁龛的阴影里伪装肃立。
  四个钟头之后,他们作为夫妻,手腕脚腕由黄金锁链绑在一起,再度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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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琼恩(九)
  
  赛丽丝王后光临黑城堡,同行的还有她的女儿和女儿的弄臣,随侍女士和侍女,还有五十名随从骑士和效忠战士。琼恩知道他们都是王后的手下。他们虽然在赛丽丝身边侍候,但真正效忠的是梅丽珊卓。红衣女祭司在信鸦到来的前一天就通知他王后要来黑城堡。
  他带着纱丁,波文·马尔锡,和六名穿黑色长斗篷的侍卫,在马厩旁迎接王后一行。如果人们关于王后的传言有一半是对的,那不带随从就迎接她就是绝对行不通的。她很可能会把他当成马厩小弟,把坐骑的缰绳递给他。
  雪终于向南方转移了,让他们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当琼恩·雪诺在南方王后前跪下是,空气中甚至还有点暖意。“陛下。黑城堡欢迎您和您的部下。”
  赛丽丝王后俯视着他。“谢了。请带我去见你的司令大人。”
  “兄弟们选中我领受这份荣誉。我是琼恩·雪诺。”
  “你?都说你年轻,可是……” 赛丽丝王后苍白的脸病恹恹的。她带着顶火焰形红金冠,跟史坦尼斯的王冠是一对的。“……你可以站起来了,琼恩·雪诺。这是我的女儿,希琳。”
  “公主。” 琼恩低头行李。希琳公主本就相貌一般,脖子和脸颊上的灰鳞更让她变丑了。“我的兄弟们和我本人愿为你效劳。” 他告诉女孩。
  希琳脸红了。“谢谢你,大人。”
  “我相信你很熟悉我的亲属了,亚塞尔·佛罗伦爵士?” 王后继续说。
  “只在信里听说过。” 还有报告。东海望的信中有很多有关亚塞尔·佛罗伦的报告,几乎没什么好话。“亚塞尔爵士。”
  “琼恩·雪诺。” 佛罗伦身材肥硕,腿很短,胸脯壮实。脸颊上,下颚的垂肉上都长着粗毛,连耳朵和鼻孔里都有毛探出来。
  “我忠诚的骑士们,” 赛丽丝王后继续说。“Ser Narbert, Ser Benethon, Ser Brus, Ser Patrek, Ser Dorden, Ser Malegorn, Ser Lambert, Ser Perkin.”每人都要鞠上一躬。他没费心去介绍她的弄臣,但他很难不注意他,他带触角的帽子上系的铃铛,胖乎乎的脸上的到处都是的瘢痕,补丁脸。卡特·派克的信也提到了他。派克断定他是个傻瓜。
  接着王后挥手示意随从中的另一个古怪成员:一个瘦高个子,由于戴着一顶奇异的三层的紫色帽子,他显得更高了。“这位是可敬的泰克·奈斯托瑞斯(Tycho Nestoris),布拉佛斯铁银行特使,来此与史坦尼斯陛下协商事务的。”
  银行家脱下帽子,一躬到地。“司令大人。感谢你们的殷勤款待。” 他的通用语非常流利,略带一点点口音。这个布拉佛斯人比琼恩高半英尺,蓄着细绳一样的长胡子,从下巴冒出来,几乎吊到腰间。他穿着镶有白鼬皮的暗紫色长袍。高高的硬领衬着他的窄脸。“我希望没有过多地打扰你们。”
  “完全没有,大人。欢迎之至。” 说实话,比王后更受欢迎。卡特·派克早就派了信鸦通知他们银行家的到来。从收信时起,琼恩就开始打起算盘了。
  琼恩转向王后。“国王塔的王家起居室已准备妥当,陛下想要住多久都行。这位是我们的事务长大人,波文·马尔锡。他负责为你的随从安排住房。”
  “你为我们安排房间,真是太感谢了。” 王后的用词彬彬有礼,语气却分明在说,这只不过是你该当的职责罢了,如果我对这些房间不满意,我会要你好看。“我不会待太久的。最多几天。我们打算稍事休息就加紧赶到夜堡的居处。一路上从东海望赶到这里,我们都疲倦透了。”
  “如你所愿,陛下。” 琼恩说。“你肯定又冷又饿,我们已经在餐厅准备好了热饭菜。”
  “非常好。” 王后四周打量了一下庭院。“不过首先,我有事要与梅丽珊卓女士商量。”
  “当然,陛下。她也住在国王塔。请这边走。” 赛丽丝王后点点头,牵着她女儿的手,跟着他离开马厩。亚塞尔爵士,布拉佛斯银行家,还有其他随从,像一串穿着羊毛和各种毛皮的小鸭子一样,紧随其后。
  “陛下,” 琼恩·雪诺说道。“为使陛下能入住夜堡,工匠们已经竭尽所能,…… 可是还有很大部分仍是废墟。夜堡很大,是长城上最大的城堡,我们目前只重建了其中一部分。你在东海望可能住得比较舒服些。”
  赛丽丝王后嗤之以鼻。“我们受够了东海望。我们每人喜欢那儿。王后在她自己的屋顶下,应该是她自己的主人。我们发现你的部下卡特·派克不仅粗鲁讨厌,动不动就吵架,而且还是个吝啬鬼。”
  你应该听听他是怎么说你的。“非常抱歉,但是我恐怕夜堡目前的状况你会更不喜欢。夜堡是个堡垒,不是宫殿。非常简陋,而且寒冷。尽管东海望 — ”
  “东海望不安全。” 王后一只手搭在女儿肩膀上。“这是国王真正的继承人。希琳日后会坐上铁王座,统治七王国。她必须远离危险,而东海望则可能受到攻击。夜堡是我丈夫为我们选择的居处,我们一定要住在那里。我们 — 噢!”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司令塔后冒出来。希琳公主吓得尖叫起来,王后的三位骑士一齐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一个吓得喊了一声 “七神救救我们!”,震惊中把他新近改信的红神忘得干干净净了。
  “不必害怕,” 琼恩告诉他们。“他不会伤害你们的,陛下。这位是旺·旺。”
  “旺·威格·旺·达·旺。” 巨人说话声像是巨石从山上滚下的声音。他在他们面前跪下来。即使跪着,巨人的身影还是笼罩着他们。“跪下王后。小小的王后。” 显然是【Leathers】教他这么做的。
  希琳公主眼睛睁得有盘子那么大。“他是个巨人!真正的真正的巨人,跟故事里说的一模一样。可是他说话怎么这么好笑?”
  “目前他只懂几个通用语词汇,” 琼恩说。“他们在家乡说的是古语。”
  “我可以摸摸他吗?”
  “最好不要,” 她妈妈警告说。“你看看他,脏兮兮的家伙。” 王后转向琼恩,眉头紧皱。“雪诺大人,这个野蛮的东西跑到长城这边来干什么?”
  “旺·旺是守夜人的客人,跟你一样。”
  王后很不喜欢这个回答。她的骑士也一样。亚塞尔爵士厌恶地做了个怪相,布拉斯爵士(Ser Brus)胆怯地一笑,纳博特爵士(Ser Narbert)说,“我听说巨人族早已灭绝了。”
  “几乎灭绝了。” 耶哥蕊特为这个流过泪。“亡者在黑夜里跳舞。” 补丁脸走路拖着脚,像是跳着一种滑稽的舞步。“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 在东海望有人用海狸皮,绵羊皮,和野兔皮给他缝了一间杂色花衣。他的帽子上冒出一个触角,上面系着铃铛,还挂着一条松鼠皮的带子,直吊到他的耳朵上。他每走一步,铃铛就响一下。
  旺·旺着迷地瞪着他看,可是等他伸手去捉,弄臣叮叮当当地向后跳开了。“不不不,不不不。” 巨人没抓着,向前一个趔趄。 王后抓住希琳公主把她往后拉,她的骑士们伸手握住剑柄,弄臣警觉地想跑开,却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坐在雪堆上。
  旺·旺开始大笑。巨人的大笑声能让龙的咆哮都相形见绌。补丁脸捂住耳朵,希琳公主的脑袋紧靠着母亲的皮衣,王后的几个最大胆的骑士赶到前面,手拿兵器。琼恩上前一步挥手拦住他们。“你不会想要激怒他们的。收起你的兵器,爵士。Leathers, 把旺·旺带回哈丁塔。”
  “要吃饭了,旺·旺?” 巨人问。“现在就吃饭。” 琼恩答应着。他又对Leathers说,“我会派人送一蒲式耳蔬菜给他,还有肉给你。生好火。”
  Leathers咧嘴一笑。 “我会的,大人,但哈丁塔寒冷刺骨。或许大人能送点酒来暖暖身子?”
  “你可以喝。巨人不能。” 旺·旺来黑城堡之前从没喝过酒,一喝就爱上了。爱得上瘾。琼恩现在就够忙的了,不能再添上一个喝醉酒捣乱的巨人。他回身转向王后的骑士。“我父亲大人曾经说过,男子汉只有真正准备战斗时,才会拔剑出鞘。”
  “我是真正准备战斗。”骑士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满脸风霜;他披着白色皮斗篷,里面穿着饰有蓝色五角星的银丝长衣。“我从来只听说守夜人军团保护国土,抗击这类怪物。从没听说过它们可以当宠物养。”
  又一个南方笨蛋。“这位是……?”
  “国王岭的帕屈可爵士(Ser Patrek of King's Mountain)。”
  “我不知道你们国王岭怎么看待宾客权利,爵士。在北方我们相信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旺·旺是我们的宾客。”
  帕屈可爵士(Ser Patrek)笑了。“告诉我,司令大人,假如异鬼光临至此,你也会殷勤款待吗?”骑士转向王后。“陛下,如果我没错,这就是国王塔了,我可以护送您吗?”
  “如你所愿。” 王后挽起他的手臂,大步穿过黑衣兄弟们,没再多看他们一眼。
  她全身从上到下,大概只有王冠上的火焰有点热气吧。“泰克大人(Lord Tycho),” 琼恩招呼着。“请稍候片刻。”
  布拉佛斯人停下来。“大人就不敢了。我不过是布拉佛斯铁银行的小雇员而已。”
  “卡特·派克通知我说你带领三艘船到达东海望。一艘三桅划桨大船,一艘平底战舰,还有一艘快艇(柯克船)。”
  “确实如此,大人。这个季节越海远航非常危险。一旦遇险,一艘船容易沉没,有三艘则可互相照应。铁银行对此类事一向谨慎。”
  “在你离开之前,我们是否可以找个时间私下谈谈?”
  “愿意效劳,大人。在布拉佛斯我们常说择日不如撞日。如此可好?”
  “好极了。请到我住处歇息一下,或者,你愿意到城墙顶端赏赏光吗?”
  银行家朝上看去, 长城苍白的身影无比雄伟,映衬着天空。“恐怕上面会寒冷刺骨吧。”
  “确实,风也很大。在上面可不能靠边走。曾经有人被风吹跑。尽管如此,长城仍然是天下一绝。日后未必有此难得的游览机会。”
  “等我临终卧床,定会后悔今日不该如此胆小,只是我骑了一整天马,现在更想呆在暖和的房间里。”
  “那就到我住处了,纱丁,请端点热酒来。”
  琼恩的房间在军械库后面,非常安静,虽然不是特别暖和。屋里的火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纱丁添柴不如“忧郁的艾迪”那样勤。莫尔蒙的乌鸦尖叫着“玉米”欢迎他们。琼恩挂好斗篷。“你来找史坦尼斯的,对不对?”
  “是的,大人。赛丽丝王后建议我们放出渡鸦送信到深林堡,通知陛下我在夜堡恭候大驾。我们要协商的事务太过微妙,不宜写在信里。”
  “债务。” 除了债务还有什么? “他自己的债?还是他兄长的?”
  银行家握紧自己的手。“史坦尼斯是否负债,我不方便透露。至于劳勃国王…… 我们向来乐于为他效劳。劳勃在世之日,一切都很顺利。如今不一样了,铁王座已终止还款。”
  兰尼斯特家真会愚蠢至此?“你不会要求史坦尼斯兄债弟偿吧?”
  “债是铁王座欠下的,” 泰克(Tycho)明确地说,“在其位者还其债。既然年幼的托曼国王和他的顾问如此顽固不化,我们就准备跟史坦尼斯国王讨论这个问题。只要他能赢得我们的信任,不管他要借多少,我们都非常乐意效劳。”
  “效劳,” 乌鸦尖叫着。“效劳,效劳,效劳。”
  当他接到东海望的报告,说铁银行已派遣一名特使来长城时,他已料到此事。“最近的消息,陛下进军临冬城,准备攻打卢斯·波顿及其盟友。愿意的话,你可以去找他,不过有风险。你可能会深陷战场无法脱身。”
  泰克低头道,“为铁银行服务,经常需要直面死亡,跟你们为铁王座服务一样。”
  我是为铁王座服务吗?琼恩·雪诺不再觉得理所当然了。“我可以提供马匹,给养,向导以及其它必需的帮助,确保你抵达深林堡。自那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或许等你找到史坦尼斯时,他的脑袋已插在长矛上。   “当然,这是有一点代价的。 ”
  “代价,”莫尔蒙的乌鸦尖叫着。“代价,代价。”  “凡事总有代价,是不是?” 布拉佛斯人微笑着。“守夜人军团有什么要求呢?”
  “先起个头吧,你的船。还有全体船员。”
  “三艘都要?那我怎么回布拉佛斯?”
  “我只需出动一次。”
  “想必很危险吧。你刚才说,这还只是起个头?”
  “我还需要贷一笔充足的黄金,能让我们度过严冬,直到来年春天。用来购买食物,并租赁船只运输至此。”
  “春天?” 泰克叹气道。“这是不可能的,大人。”
  史坦尼斯怎么说他来着?你讨价还价起来,活像个卖鳕鱼的老婆子,雪诺大人。莫非你是艾德大人跟一个渔妇生下来的? 或许真是这样。
  他们花了大半个钟头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又用一个钟头拟出双双都同意的条款。纱丁端来的那壶热酒帮助他们解决了几处棘手的争执。等到琼恩·雪诺在布拉佛斯人起草的羊皮纸合同上签字时,双双都喝得半醉,而且都闷闷不乐。琼恩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迹象。
  有了这三艘布拉佛斯船,再加上琼恩命令卡特·派克征用的一艘伊本捕鲸船,同样被征用的一艘帆桨两用商船,三艘破旧的里斯战船,还有原属萨拉多·桑恩的舰队,后被秋季暴风卷回北方的几艘船,东海望的舰队就有十一艘船了。其中桑恩的三艘都亟需大修,不过目前应已修葺完毕。
  十一艘远远不够,可是再等下去,艰难堡的自由民很可能在救援舰队到达之前死去。要么立刻出发,要么干脆别去。虽然鼹鼠嬷嬷(Mother Mole)和追随她的自由民极其绝望,可是他们真会愿意上船,放心把他们的生命交托给守夜人军团吗?
  等到琼恩和泰克·奈斯托瑞斯(Tycho Nestoris)离开起居室,天已经开始变黑了。外面开始下雪。“就让我们缓了一口气。”琼恩把斗篷卷得更紧了。
  “冬天真的近了。我离开布拉佛斯那天,运河已结冰。”
  “不久前,我有三位部下路过布拉佛斯,”琼恩告诉他。“一位老学士,一位歌手,还有一位年轻的事务员。他们护送一名野人女孩和她的孩子去旧镇。你大概没有遇见过他们吧?”
  “恐怕没有,大人。每天都有维斯特洛人路过布拉佛斯,不过大多数都经过乞丐港(the Ragman's Harbor)。布拉佛斯铁银行的船都泊在紫港(the Purple Harbor)。如果你乐意,我回去再打听打听。”
  “无此必要。现在他们应已安全到达旧镇。”
  “希望如此吧。每年的这个时段,狭海都很危险,何况最近,经常有让人忧心的报告说,有陌生船只在石阶列岛之间出没。”
  “萨拉多·桑恩?”
  “里斯海盗? 有人说他已回老巢重操旧业,确实如此。另外雷德温大人的舰队也在断臂角附近游弋,无疑正在返航回家途中。不过这些人和他们的舰队我们都非常了解。不是的,我说的是那些……来自更远的东方,或许……有人听到过关于龙的古怪传言。”
  “有条龙在这儿就好了。说不定能取取暖。”
  “大人说笑了。请原谅我没笑。我们布拉佛斯人,我们的祖先曾经从瓦雷利亚龙王们的怒火下逃离出来。我们从来不会拿龙开玩笑。”
  不会,我想也不会。 “非常抱歉,泰克(Tycho)大人。”
  “不必道歉,司令大人。现在我有点饿了。借出这样一大笔黄金,让人胃口大开。你能指点一下到食堂怎么走吗?”
  “我带你去。”琼恩示意道。“这边走。”
  既然到了食堂,不陪银行家吃顿饭就太不讲礼数了,于是琼恩就让纱丁去端食物。为了围观这些新奇的来客,兄弟们只要不当值也没睡觉,差不多全体出动,把地下大厅挤得暖暖和和的。
  王后本人不在,她女儿也是。现在她俩应该已经在国王塔安顿下来了吧。但是布鲁斯爵士(Ser Brus)和莫里根爵士(Ser Malegorn)在附近,一帮黑衣兄弟围着他们,听他们讲述东海望和海外最近发生的新鲜事。王后的三位仕女坐在一起,由侍女和十几个钦慕她们的黑衣兄弟服侍着。
  女王之手坐在门边,正在向两只阉鸡发动进攻,他从骨头上嘬下每一口肉,用麦酒灌下去。一看到琼恩·雪诺,亚塞尔爵士立刻抛掉鸡骨头,用手背一抹嘴,就逛了过来。他相貌特有喜感,罗圈腿,招风耳,胸膛壮如水桶,但琼恩知道最好不要嘲笑他。他是赛丽丝王后的叔叔,是首批跟随她改信梅丽珊卓的红神的信徒之一。即使他不是个弑亲者,也差不太远。伊蒙学士(Maester Aemon) 曾告诉他,亚塞尔·弗罗伦坐视自己的兄弟被梅丽珊卓烧死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拯救。世上怎么会有人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兄弟活活烧死,还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呢?
  “奈斯托瑞斯(Nestoris),” 亚塞尔爵士说道,“司令大人。我可以坐这儿吧?” 没等两人回答,他就矮身坐到长凳上。“雪诺大人,请问……史坦尼斯信中提到过的那个野人公主……她现在在哪儿,大人?”
  离这儿远得很呢,琼恩想。如果诸神保佑,到现在她已经找到巨人克星托蒙德了。“瓦尔是妲娜的妹妹,妲娜是曼斯·雷德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妲娜难产死后,史坦尼斯将瓦尔和妲娜的孩子扣为俘虏,但是她不是什么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亚塞尔爵士耸耸肩。“不管她是什么,在东海望,人们都说这娘们标致得很。我想亲眼看看。有些女野人,呃,男人要把她们翻过来才敢尽丈夫的责任。如果司令大人乐意,请把她带出来让我们鉴定一下。”
  “这不是相马,不能拿她当马一样拉出来遛给人看,爵士。”
  “我保证不会数她的口齿。” 佛罗伦咧嘴笑着。“噢,别怕,我会用她应得的礼数对待她。”
  他知道我放走了她。小村子没有秘密,黑城堡也好不了多少。瓦尔久未露面,人们虽然从未公开讨论过,但有些人知道,而且兄弟们喜欢晚间在公共大厅传八卦。他听说过多少?琼恩很想知道。他又相信多少? “请原谅,爵士,瓦尔不能出来。”
  “我可以去见她。你把这娘们藏哪儿了?”
  离你远远的。“安全的地方。够了,爵士。”
  骑士的脸涨得通红。“大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呼出的气带着麦酒和洋葱的臭味。“一定要我报告王后吗?只要王后陛下一字出口,野丫头就会赤条条的出现在大厅,让我们品评鉴赏。”
  即使对王后来说,这个戏法也真够神奇的。“王后绝不会这样辜负我们的殷勤款待。” 琼恩说道,他希望自己说对了。“现在,我得告辞了,再不走我就要忘记待客之道了。泰克(Tycho)大人,请原谅。”
  “好的,当然。” 银行家说道。“非常乐意。”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庭院那头的国王塔身形臃肿起来,塔上透出的灯光的窗户在大雪下变得模模糊糊。
  回到起居室,琼恩发现熊老的乌鸦栖息在那张用支架撑起的桌子后面的橡木皮革椅子上。他一进来乌鸦就开始尖叫。琼恩从门后的麻袋里抓了把干麦子撒在地上,然后占住椅子。
  泰克·奈斯托瑞斯(Tycho Nestoris)留下了一份合同副本。琼恩再三研读。真顺利,他沉思着。这么顺利我想都不敢想。顺利得他都不敢相信。
  顺利得让他心神不宁。等储备耗尽以后,守夜人军团可以使用布拉佛斯人的贷款,从南方采购充足的食物熬过冬天,不管这个冬天到底有多么漫长。如果这个冬天漫长而又严寒,守夜人军团可能会深陷债务的泥潭,永远无法摆脱,琼恩提醒着自己,可是如果只有负债与死亡两个选项,最好选择负债。
  可是他并不喜欢自己的选择。等到春天到来,等到还款之日,他会更不喜欢。泰克·奈斯托瑞斯(Tycho Nestoris)确实有教养讲礼节,可是布拉佛斯铁银行在收账上却有着可怕的名声。九大自由贸易城邦都开有银行,有的还不止一家,它们像狗抢骨头一样争夺每一枚硬币,但是即使把其它所有银行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布拉佛斯铁银行的财富和影响力。每当有王公在其它银行赖账不还,破产的银行家只能把妻儿卖为奴隶,然后切脉自尽。每当有王公在铁银行拒绝还款,就会有新的王公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抢走他们的宝座。
  要不了多久,可怜的小胖子托曼就要体会到了。兰尼斯特无疑有正当理由拒付劳勃国王的债务,可是这种行为仍然很愚蠢。只要史坦尼斯不顽固地拒不接受条款,布拉佛斯人就会贷给他充足的黄金白银,够他雇上十来个佣兵团,收买百来个领主,让自己的部下丰衣足食,全副武装,人人都领到酬金。除非他已丧命于临冬城城墙之下,否则铁王座已是史坦尼斯囊中之物。琼恩很想知道梅丽珊卓是否已见此于火中。
  琼恩往椅子上一靠,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明天他就就要给卡特·派克签署命令。十一艘船开往艰难堡。尽可能救回最多的野人,妇女儿童优先。他们该启航了。我该亲自去,还是让卡特自己去呢?熊老曾亲自带队巡逻。是的。有去无回。
  琼恩合上眼,就一小会…… 他醒过来,身上僵得像块木板,熊老的乌鸦叽叽喳喳地叫着“雪诺,雪诺”。 是穆利把他摇醒的,“大人,有急事。打扰了,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个女孩。”
  “女孩?” 琼恩用手背揉着惺忪的睡眼,“瓦尔?瓦尔回了?”
  “不是瓦尔,大人。在长城这边。”
  艾丽娅。琼恩坐起来。肯定是她。“女孩,” 乌鸦尖叫着,“女孩,女孩”。 泰(Ty)和丹纳(Dannel)是在鼹鼠村以南两里格处碰上她的,当时他们正在追逐一些沿国王大道逃跑的野人。他们抓住野人后,在回来的路上碰上了这个女孩。她出身贵族,大人,而且她一直要见你。
  “她带了多少人?” 他在水盆里浇水到脸上。诸神啊,他可真累坏了。
  “一个也没有,大人。她独自前来。她的马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头,一瘸一拐的,满身汗沫。他们已把马放走,把女孩带回来询问。”
  一个灰衣女孩,骑着奄奄一息的马。看来梅丽珊卓的火焰没有撒谎。可是曼斯·雷德和他的矛妇们怎么样了呢?“她在哪?”
  “伊蒙学士的房间,大人。” 虽然伊蒙学士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温暖安全的旧镇,可是在黑城堡,人们还是习惯这样的称呼。“她冻得脸色发青,颤抖得很厉害,所以泰(Ty)已经叫来克莱达斯(Clydas)给她瞧瞧。”
  “非常好。” 琼恩好像又回到十五岁。小妹。他站起身来,披上斗篷。
  琼恩和穆利穿过庭院时,雪还在下。此时天已破晓,东方初露金色的曙光,国王塔上梅丽珊卓女士的窗户仍然闪着微微的红光。难道她从不睡觉?你在玩什么把戏,女祭司?你是否给曼斯分派了另外的任务?
  他真希望是艾莉亚。他想再看看她的脸,向她微笑,弄乱她的头发,再告诉她她现在安全了。可是她并不安全。临冬城已烧成废墟,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他不能让她待在长城,不管他多希望如此。长城不是女人待的地方,尤其是贵族少女。他也不能把她交给史坦尼斯或梅丽珊卓。国王只会把她嫁给自己的某个手下,霍普(Horpe) 或者马瑟(Massey)或者巨人杀手哥德瑞(Godry Giantslayer), 至于红衣女,诸神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艾丽娅。
  最好的做法是把她送至东海望,让卡特·派克照看她登船航行至大洋彼岸,远离纷争不断的诸王。当然,要等到去艰难堡的舰队返航之后。或许她可以随泰克·奈斯托瑞斯(Tycho Nestoris)回布拉佛斯。希望铁金库可以找个显贵家族收养她。布拉佛斯在各大自由贸易城邦中离维斯特洛最近,…… 因而此地好坏参半。Lorath或伊本港可能安全点。不管送至何处,艾丽娅都要有银子用,有住处,有人保护。她还是个孩子。
  伊蒙学士以前的房间暖暖和和的,穆利拉开门时冒起的雾气让他俩都看不到东西了。房内壁炉里的火活泼泼地燃烧着,木材劈劈啪啪地响,不时迸发出火星。琼恩跨过一盆湿衣服(a puddle of clothing)。“雪诺,雪诺,雪诺,” 渡鸦从上面朝下尖叫着。女孩蜷缩在火旁,身上裹着三倍于她的身材的黑羊毛斗篷,睡得正香。
  她确实很像艾莉亚,这让他迟疑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她身材高而精瘦,精力十足,胳膊和腿瘦长瘦长的,棕色头发用皮质带子扎成一根大辫子。她长脸型,尖下巴,耳朵小小的。
  可是她年龄太大,比艾莉亚大多了。这个女孩几乎与我同年。“她吃过东西吗?” 琼恩问穆利。
  “吃了面包,喝了点肉汤,大人。” 克莱达斯(Clydas)从椅子上站起身。“最好慢慢来,伊蒙学士常说。再多点,她可能会消化不良。”
  穆利点头道。“丹纳(Dannel)带着一根哈布做的香肠,让她咬一口,可是她不吃。”
  这也难怪。哈布的香肠用油脂、盐和一些想想就受不了的东西做的。“或许我们应该让她多休息一下。”
  正在此时,女孩站了起来,抓住斗篷遮住小小的苍白的胸部。她表情困惑。“这儿是……?”
  “黑城堡,女士。”
  “长城。” 她眼睛饱含热泪。“终于到了。”
  克莱达斯(Clydas)靠近她。“可怜的孩子,你几岁了?”
  “下个命名日就满十六了。我不是孩子,我是一个成年女人了。” 她打了个呵欠,用斗篷掩住嘴。从斗篷的褶缝里露出一只光光的膝盖。“你没戴学士链,你是学士吗?”
  “不是,” 克莱达斯(Clydas)说。“但我服侍过一个学士。”
  她确实有点像艾莉亚,琼恩想。虽然饿得皮包骨头,但她发色与艾丽娅相同,眼睛的颜色也是。“听说,你一直要见我。我是------”
  “琼恩·雪诺。” 女孩把辫子甩到背后。“我们两家血脉同源,荣辱与共。听我说,哥哥。我叔叔克瑞冈(Cregan)在我身后追得很紧。千万别让他把我抓回卡霍城。”
  琼恩打量着她。我认识她。她的眼神,举止,说话的神气,他似曾相识。片刻间他记不起来。终于,他想起来了。“艾丽丝·卡史塔克(Alys Karstark)。”
  他的回答给她唇边带来一抹微笑。“没想到你还记得。你上次见到我时,我才六岁。”
  “你和你父亲一起来的。” 罗柏砍了他的头。“来做什么我忘了。”
  她脸红了。“来见罗柏的。噢,用的是其他的什么借口,但真实的原因是见罗柏。我跟罗柏差不多大,而我父亲觉得我们很相配。你们家设宴款待我们。我跟你和你的哥哥都跳了舞。他彬彬有礼,告诉我跳得很漂亮。你当时闷闷不乐的。我父亲说私生子本来就是这样的。”
  “我记得。” 这倒不全是谎言。“你现在还有点闷闷不乐,” 女孩说道,“不过如果你能救我,不让我叔叔抓住我,我就原谅你。”
  “你叔叔 …… 是不是阿洛夫(Arnolf)大人? ”
  “他不是什么大人,” 艾丽丝轻蔑地说。“我哥哥哈里才是合法领主,依照法律,我是他的继承人。女儿的继承权优先于叔叔。阿洛夫(Arnolf)叔叔只是城堡监守。他是我的叔祖,实际上,我父亲的叔叔。克瑞冈(Cregan)是他儿子。他跟我同宗。不过我们总是叫他叔叔。现在他们打算让我喊他丈夫。” 她握紧拳头。“战前我与达里恩·霍恩伍德(Daryn Hornwood)订过婚。只等我成年后就结婚,但是弑君者在呓语森林之战杀死了达里恩(Daryn)。我父亲写信回来说他会找一个南方领主娶我,可是他没机会了。他杀了几个兰尼斯特,就被你哥哥罗柏砍了头。” 她嘴唇扭曲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们南征的全部目的就是杀兰尼斯特呢。”
  “确实如此……不过没这么简单。卡史塔克大人屠杀了两个俘虏,女士。手无寸铁的男孩,骑士侍从,还关在囚室中。”
  看来这并未出乎女孩意料之外。“我父亲从来不像大琼恩那样大喊大叫,但他发起怒来跟大琼恩一样危险。可是,他现在也死了。你哥哥也是。但是我们还在,还得活下去。我们之间没有家族血仇吧,雪诺大人?”
  “我们披上黑衣后,家族纷争就置之度外了。守夜人跟卡霍城,跟你都没有任何纠纷。”
  “好极了。我还害怕……我请求父亲留个哥哥留守卡霍城,可是他们没人愿意错过战胜南方后的荣耀和赎金。现在托尔(Torr)和艾德(Edd)都死了。哈里(Harry)在女泉城当俘虏,这还是一年前的消息。他可能也死了。除了艾德·史塔克最后的儿子,再没别人能帮我了。”
  “为什么不是国王呢?卡霍城声明支持史坦尼斯。”
  “我叔叔支持史坦尼斯,是希望挑衅兰尼斯特砍掉可怜的哈里(Harry)的脑袋。我哥哥一死,卡霍城就应该传给我,但我叔叔想抢走我的继承权。一旦克瑞冈(Cregan)让我生了一个孩子,他们就再不需要我了。他已经埋葬了两个妻子。” 她气愤地抹去眼泪,艾丽娅抹眼泪大概也是这样子吧。“你会帮我吗?”
  “婚姻和继承权归国王管,女士。我会以你的名义给国王写信,可是-----”
  艾丽丝·卡史塔克大笑,可是这是绝望的笑声。“你尽可以写,但是别指望有回信。史坦尼斯会死于收信之前。我叔叔不会让他活着。”
  “为什么这么说?”
  “阿洛夫(Arnolf)火速赶往临冬城,确实如此,但他是为了在你的国王背后猛捅一刀。他很久以前就把赌注压在卢斯·波顿身上……为的是黄金,饶恕,还有可怜的哈里(Harry)的脑袋。 史坦尼斯是自投罗网。所以他帮不了我,即使有能力他也不会帮。” 艾丽丝抓紧她的黑斗篷,在他面前跪下。“你是我唯一的希望,雪诺大人。以你父亲的名义,我请求你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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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2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盲眼女孩(艾莉亚一)
  
  每到夜晚,她的梦中满是闪亮的星星和月亮照在雪地上的白光,但每到清晨醒来,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睁开眼睛,抬起头用那双盲眼扫视周边的黑暗。梦如此美丽,却已褪去。她舔了舔嘴唇回忆着。绵羊的叫声、牧羊人眼中的恐惧、狗群在被她一只一只杀死时发出的哀号,以及她狼群发出的咆哮声。自从雪开始下,这种捕猎日渐稀缺,但昨天他们又享受到了这样的盛宴,有绵羊、狗以及新鲜的人肉。她的一些灰色的远亲害怕人类,甚至死掉的人类,但她不怕。死掉的人是食物、活着的人是猎物,而她,是夜狼。
  但只是在她做梦的时候。
  失明的女孩侧身坐了起来,伸了伸脚。她的床只是冰冷石头架子上塞满碎布的床垫,所以醒来之后经常觉得四肢僵硬。她赤着长满茧子的小脚,轻轻地走向水槽,静如影。冷水泼在脸上,然后再拍干。“格雷果爵士”她想,“邓森、‘甜嘴'拉夫、伊林爵士、马林爵士、瑟曦太后”,这是她的晨祷。这是吗?不,她想,不是我的。我是无名之辈,而那是夜狼的祈祷。终有一天她会找到他们、追捕他们,享受他们的恐惧、品味他们鲜血的滋味,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在衣架上摸索到了她小小的衣服,闻了闻,以确定它们还够干净。在黑暗里,她穿好了衣服。她仆人的衣服还在她挂的地方,这是一件未经染色的羊毛外衣,由粗棉纱织成,走起路来沙沙作响。她将外衣套在头上,轻轻的拉下,最后穿的是袜子。两只袜子一只黑色、一只白色。黑色那只在顶部缝了一圈布,白的那只没有,所以她能够分清楚左右脚,不会穿错。尽管还是很瘦,但她的腿每天都长长,变的结实富有弹性。
  对这个变化她感到高兴,水舞者需要有力的双腿。瞎眼贝丝不是水舞者,但她不会永远是贝丝。
  她知道去厨房的路,不过她的鼻子已经在她之前就到了那里。辣椒和炸鱼的味道,她对自己说,顺着大厅闻过去,是乌玛烤箱里传出的新鲜面包的味道。香味让她的肚子咕咕作响。夜狼享受了盛宴,但这填补不了盲眼女孩的胃。梦里的肉给不了她营养,这一天她早就知道了。
  她打破了自己吃沙丁鱼的速度记录,炸鱼块上的辣椒油太烫了,刺的手指火辣辣的痛。她从乌玛早上烤的面包上面扯下来一块,擦干净手上的油,配一杯兑水的葡萄酒吃掉了。品味着食物的味道和香气,感受着手指上茧的粗糙、滑腻腻的油、辣椒钻进手背的刺痛。听觉、嗅觉、味觉、感觉,她提醒自己,尽管看不到,但还是有很多方法去认识这个世界。
  在她身后有人进了房间,柔软的拖鞋移动起来就像老鼠一样安静。她的鼻孔微张,是慈祥之人。男人的味道和女人不同,而且空气里有着少许橘子的味道。当他能得到桔子的时候,他喜欢嚼橘子皮让呼吸中带着甜味。
  “今天早上你是谁?”她听到慈祥之人问到,当他坐到桌子上首他自己的位置上时。敲击声,她听到,接着是细小的破碎声,他打破了早餐的第一个鸡蛋。
  “无名之辈”她回答到。“撒谎,我知道你,你是瞎眼的女乞儿。”
  “贝丝”在她不再是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之后,曾被叫做贝丝,或许这就是她又重新捡起这个名字的原因,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名字更适合一个瞎子罢了。
  “可怜的孩子”慈祥之人说道,“你希望重见光明么?请求我,你就能够看见。”
  他每天早上都问同样的问题。“或许我希望这以后再发生吧,不是今天”她的脸平静如水,隐藏了一切,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
  “如你所愿”她听到他剥蛋壳的声音,然后是他拿起盐勺时发出的轻微但清脆的碰撞声,他喜欢鸡蛋上面加些盐。“我可怜的盲女孩昨晚在哪里乞讨?”
  “绿色鳗鱼旅店。”
  “自从上次离开我们,你又学到了哪三样新事情呢?”
  “海王依然在生病”
  “这不是新事情,海王昨天在生病,到明天他还是会在生病。”
  “或者死掉。”
  “当他死了,那会是一件新事情。”
  当他死后,将会选出新的海王,新的强者会出现,这是布拉佛斯的方式。在维斯特洛,国王死后王位将由他的长子继承,但在布拉佛斯没有国王。“Tormo Fregar将会是新的海王。”
  “这是他们在绿色鳗鱼旅店里说的么?”
  “是的。”
  慈祥之人轻轻咬了口鸡蛋,女孩听到他咀嚼的声音。他从不在嘴里有食物的时候说话。吞下食物之后,他说:“有些人说葡萄酒里有智慧,这些人是傻瓜。毫不怀疑的是,在其它的旅店里,那些人提到的是其他的名字”。他又咬了一口鸡蛋,咀嚼、吞咽。“你学到了哪三件你以前不知道的事呢?”
  “我知道有些人说Tormo Fregar毫无以为将成为新的海王”她回答道,“一些醉醺醺的家伙。”
  “好了,你还学到别的什么了吗?”
  维斯特洛的河间地下雪了,她几乎就要说出口。但慈祥之人肯定会问她怎么知道的,而她知道他肯定不会喜欢她的答案。她咬了咬嘴唇,回想起昨晚“妓女S’vrone有孩子了,她不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认为很可能是她杀死的那个泰洛西佣兵。”
  “了解这些是有益的,还有吗?”
  “美人鱼女王选择了一位新的美人鱼,以取代被淹死的那位的位置。她是一名Prestayn女仆的女儿,年方13岁,贫穷但是可爱。”
  “在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的。”慈祥的人说道,“除非是亲眼见到,否则你不可能知道她是否可爱,但你现在看不到。孩子,你是谁?”
  “无名之辈。”
  “我看到的是瞎眼的乞女贝丝,她是一个肮脏的骗子。牢记你的职责——凡人皆有一死。”
  “凡人皆有一死。”她收拾起碗、杯子、刀和叉子,把它们统统推到脚下。最后她抓住她的手杖。它有五尺长,修长而柔软,约有她拇指粗细,皮革包裹的手柄约一尺长。一旦你学会使用的方法,它比眼睛还管用,流浪儿是这样告诉她的。
  那是骗人的。他们经常骗她以测试她。没有什么手杖能比一双明目更好。但有手杖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所以她经常把它放在身边。乌玛曾经因此叫她“手杖”,但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就是她,无名之辈。我是无名之辈,一个盲女孩,侍奉千面之神的仆人而已。
  每个夜晚吃晚餐的时候,流浪儿都会带给她一杯牛奶,告诉她要喝掉。牛奶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喝起来很苦,盲眼女孩很快就对它生厌了。就算在牛奶触及舌头之前,那微小的气味也能够提醒她这是什么。这让她有呕吐的冲动,但她忍住了,照样把牛奶喝干净。
  “我得失明到什么时候?”她会问。“直到黑暗对你来说就像光明一样亲切,”流浪儿会说:“或者只要你向我们提出要求。只要你提出来,你就可以重新看到。”
  那时候你们就会把我送走了。瞎了也比那样好。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在她第一次醒来看不见的那天,流浪儿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过黑白之院下面岩石构成的拱顶和隧道,迈过陡峭的石头台阶进入神庙。“爬的时候数数有多少级台阶,”流浪儿告诉她“用你的手指拂过墙壁,那上面做有标记。眼睛看不到,但可以清楚的摸到。”
  这是她的第一课,接下来还会有很多。
  毒药和药剂下午开始接触。嗅觉、触觉、味觉能帮她,但研磨毒药时,触摸和品尝可能是危险的,甚至流浪儿调制的一些毒药连闻一闻都不安全。烧伤的指尖和起泡的嘴唇成为了家常便饭,又一次她更是病到几天都吃不下任何食物。
  晚餐是语言课,盲眼女孩了解布拉佛斯语言并且说起来也还过得去,几乎没有她原有的粗鲁口音,但慈祥之人还不满意。他坚持要她继续提高高等瓦雷利亚语并且学习Lys和潘托斯语言。
  到了晚上,她继续和流浪儿玩撒谎游戏,但没有眼睛去看的话,这游戏变得非常困难。很多时候她只能通过语气和用词来判断,另外的时间流浪儿允许她把手放在她脸上。起初,这游戏很难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当她快要因为挫折而尖叫的时候,事情变得容易起来。她学会了分辨谎言,感受谎言的游戏中眼睛和嘴周围肌肉的运动。
  其它的职责依然和以前一样,只是当她去做的时候,会绊倒家具、撞到墙上、摔掉盘子,绝望无助地在神庙里迷路。有一次她差点一头摔下台阶,但在另一段生命里,在她还是那个叫艾莉亚的女孩的时候,西利欧·佛瑞尔教过她平衡之道,不知怎么的,她就及时恢复了平衡才没有掉下去。
  有些夜晚,当她是阿利或黄鼠狼或者猫儿,甚至是史塔克家的艾莉亚的时候,她会哭着入睡。但无名之辈没有眼泪。眼睛看不见之后,就算是最简单的工作也充满危险。在厨房给乌玛帮厨的时候,她把自己烧伤了十几次。又一次,在切洋葱的时候,她切到了自己的手指,骨头都露出来了。有两次,她找不到自己地下室的房间,只好睡在台阶下面。角落和壁炉让神庙显得变化莫测,尽管盲眼女孩已经学会用耳朵去听,但她的脚步的回声在天花板和三十个高大的神像的长腿之间传递,听起来好像墙壁自己会走一样。黑色的水池同样也会发出听起来奇怪的声音。
  “你有五种感官”慈祥之人说道“了解如何使用另外四种,能够减少划伤或者擦伤。”
  现在,她能感觉到皮肤上的气流,通过嗅觉他能找到厨房、通过不同的气味她能分辨男女。通过脚步声,她能够分出乌玛、仆人或者侍僧。只要靠近到嗅觉范围内,她能够将一个人从一群人中分开(但对流浪儿和慈祥之人不行,除非他们故意,否则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神庙里燃烧的蜡烛也会散发出味道,即使是那些没味道的蜡烛,也会通过灯芯散发出缕缕淡淡的烟雾。一旦她学会了用鼻子去听,它们也有自己的声音。
  死人也有自己的味道。艾莉亚的工作职责之一就是在每天清晨在神庙里寻找死人。无论他们选择躺在神庙的什么地方。在他们喝掉水池里的水死掉之后,帮他们闭上眼睛。
  这个早上,她发现了两个死人。
  其中一个是男子,死在陌客的脚边,孤零零的蜡烛闪烁着摇摆不定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她能够感觉到蜡烛的热量,蜡烛燃烧发出的气味也刺激着她的鼻子。她知道燃烧的蜡烛有着暗红色的火焰,如果用眼睛去看的话,尸体将会是沐浴在红光之下。在尸体被侍僧清理掉之前,她跪了下来,感受他的脸。手指经过下巴的轮廓线,穿过他的口鼻,触碰到了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是蜷曲的,很厚。这是一张英俊的脸,他很年轻,仅身着单衣。她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令他来寻求千面之神的恩赐。濒死的布拉佛斯人经常能够找到来黑白之院的路,加速他们生命结束的过程。但艾莉亚在他身上没有发现伤口。
  另外一个是一位老妇人,她躺在一张理想的床上——在一个隐藏的壁龛里。那里特别的蜡烛总是容易让人想起那些爱过和失去的事物。温柔而甜蜜的死亡,慈祥之人经常这样说。她的手指告诉她,老妇人是面带笑容死去的。她并没有死去太久,身体摸起来还有温度,皮肤也还像鞣过上千次的皮子一样柔软。
  当仆人们把尸体带走的时候,盲眼女孩跟着他们,他们的脚步声就是她的向导。当他们向下走的时候, 她就开始计数,现在她知道所有台阶的数量。黑白之院的下面是储藏室和隧道构成的迷宫,就算是双眼正常的人也常常会迷路。盲眼女孩了解这里的每一寸地方,当与记忆有偏差的时候,手杖会帮她找到正确的路。
  死去的人的尸体被放置在地下室里,盲眼女孩在黑暗里工作。她剥掉死人的衣服、靴子以及其它物品,清空他们的钱包清点他们的财产。通过触摸来分辨不同的钱币,是在她失明之后,流浪儿教她的第一件事。布拉佛斯钱币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她只需要将手指划过钱币的表面就能将他们认出来。来自其他大陆和自由贸易城邦,尤其是来自遥远的远方的钱币分辨起来就困难的多。瓦兰提斯的钱币是最常见的,小小的金币和铜星差不多大,一面是王冠、一面是头像。Lysene(里斯?)的金币是椭圆形的,上面的图案是裸女。其它地方的钱币上面图案也是各异,有船舶、大象或者山羊。维斯特洛的钱币正面是国王的头像,背面是一条龙。
  老妇人没有钱包,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纤细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在英俊的年轻人身上她找到了4枚维斯特洛的金龙。当背后的门轻轻打开的时候,她正在用拇指感受金龙的磨损,试图确认上面是哪一个国王。
  “谁在那里?”她问道。“没人”那声音深邃、粗糙、冷冰冰的。
  声音在移动。她迅速走到一边,抓起手杖,举起来护住了脸。响起了木头相撞的声音,这一击的力道几乎把她的手杖打掉。她握紧手杖,开始反击。然而,在他本来应该在地方,她只击中了空气。“不在那儿”那个声音说道,“难道你是瞎子?”
  她没有回答。说话声会掩盖他发出的声音。他一定会移动的,她知道。左边还是右边?她跳向左边,向右挥动手杖,但什么都没打中。一记痛击从背后袭来,打在她腿上。“你聋了吗?”她转身,左手持手杖,挥出,依然落空。左边传出了笑声,她朝右边挥出了手杖。
  这次她对了。她的手杖啪的一声打到了他的上面,碰撞带来的震动传到她胳膊。“不错”那个声音说道。
  盲眼女孩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或许是某个侍僧吧,她猜测。她不记得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可是谁说千面之神的仆人不能像改变他们的外表一样轻易的改变他们的声音呢?除他之外,黑白之院平时只有两个仆人和三个侍僧,乌玛是厨师,另外还有两个人是慈祥之人和流浪儿。其他的人来来去去,或许很神秘,但是只有这些人是常住黑白之院的。今天这个克星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女孩冲向侧面,手杖飞舞,却听到身后传出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木棍就到了她两腿之间,在她试图转身的时候,朝她小腿削去。她站立不稳单膝跪地,以至于咬到了舌头。
  女孩停了下来,不动如石,他在哪里?
  身后,男子笑了起来。他利落的敲打她一边的耳朵,然后迅速击中了她依然站立的那一只腿。她倒了下来,手杖也落在了石头地上。她怒了。
  “继续,捡起你的棍子,今天我要好好修理修理你。”
  “没谁能欺负我。”女孩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直到找到了她的手杖,她才带着满身伤痕和尘土站了起来。地窖寂静无声,他走了。或许没走?现在正站在她旁边?她没办法知道。仔细寻找他的呼吸声,她对自己说,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她等了一会,然后把手杖收起来,继续刚才的工作。要是我能看到,我一定把他打的浑身是血。终有一天慈祥之人会让我恢复光明,我一定会给刚才这人颜色看看。
  老妇人的尸体已经冷了下来,小伙的身体则已经僵硬,女孩已经习惯这些了。她和死人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活人在一起的多。当她是运河上的猫儿的时候她就失去了她的朋友们。老布鲁斯科和他有病的脊背,他的女儿泰丽亚和布瑞亚,船上的哑剧演员,快乐码头的玛丽和她的妓女们,还有其它那些流氓和码头边闲晃的混混们。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猫儿她自己,甚至比失去双眼更重要。她喜欢做猫儿多过做阿盐、乳鸽、黄鼠狼和阿利。当我杀掉那个歌手的时候我也就杀死了猫儿。慈祥之人说过他们会用任何方法让她失明,好让她学会使用身体的其它官能,但他没说要半年这么长的时间。盲眼侍僧在黑白之院里很常见,但是很少有像她这么年幼的。不过女孩丝毫不感到遗憾,戴利恩是守夜人的逃兵,他唯有一死。
  她也是这样对慈祥之人说的。“你是神么?可以决定谁可以活谁必须死?”他问她。“我们在祈祷和祭祀之后,赐予被千面之神选中的人以恩赐。从最开始我们就一直是这样做的。我告诉过你我们的使命是如何开始的,我们中的第一个是如何回应盼望死亡的奴隶的祈祷的。最初恩赐只赐予渴求死亡的人。但是有一天,我们中的第一个听到一名奴隶不是祈祷自己的而是他主人的死亡。他热切的渴望祈祷得到回应,为此愿意付出他的一切。在我们中的第一个看来,这种牺牲能够取悦千面之神,所以在那个夜晚他回应了奴隶的祈祷。之后他找到奴隶,对他说‘你愿意为这人的死付出你的一切,但奴隶除了生命一无所有。你的余生都将为千面之神服务,这就是他向你所要求的。’从那之后,我们就有了两个人。”慈祥之人握着她的手臂,轻柔却坚定。“凡人皆有一死,我们只是死亡的工具而不是死亡本身。当取歌手性命的时候,你用的是千面之神的力量。我们取人性命,但是我们没有资格去评价他们,明白吗?”
  不,她想。“明白”他说。“你在撒谎,因此你必须行走在黑暗之中,直到你明白这一点。或者你想离开我们,只要你提出要求,你就能够重新看到东西。”
  不,她想。“我不会要求的”她说。
  那天晚上,在晚餐和一小会儿撒谎游戏之后,盲女孩往头上绑了条破布袋,希望能挡住她那无用的眼睛。她拿起乞讨的饭碗,请流浪儿和帮她变出贝丝的脸。失明之后,流浪儿就帮她剪了头发,现在的的样子被她叫做哑剧演员,因为哑剧演员一般剪成这个样子好更适合戴表演用的假发。当然这个样子也很适合乞丐,可以帮助他们免受跳蚤和虱子的骚扰,这比假发更有用。“我也可以给你弄个流脓的疮口出来,但是这样你会被旅店的门房或者酒店的老板赶出来的。”流浪儿最后给她加了一些水痘印在脸上,还在脸颊的一边给她加了颗一般丑角才有的痣,上面长着深色的毛发。“是不是很丑?”盲女孩问道。
  “当然不漂亮。”
  “好的。”就算她还是那个叫艾莉亚·史塔克的蠢女孩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担心过长得不漂亮怎么办。只有父亲说过她漂亮,哦,还有琼恩。
  雪诺,很多时候人们这样叫他。母亲经常对她说,如果她像姐姐珊莎那样勤洗头并且保持衣服整洁的话,她也会漂亮的。对她姐姐和姐姐的朋友以及其他人来说,她不过是马脸艾莉亚。现在她们都死了,连艾莉亚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除了琼恩,她的私生子哥哥。有些夜晚,在旧衣贩码头的酒馆和妓院里偶尔会听人谈起他,有人叫他长城上的黑野种。就连琼恩也不知道盲女孩贝丝,想到这她就觉得伤心。
  她穿的衣服很旧,磨损的厉害,破破烂烂,但温暖且干净。在身上她藏了三把匕首,一把在靴子里,一把在袖子里,还有一把带刀鞘的她藏在背后。布拉佛斯城市很大,人民一般比较善良,更多的会去帮助一个盲眼女孩而不是去伤害她。但这里也有一小部分害群之马,会觉得她是那种好被打劫的。利刃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不过好在到目前为止女孩还没有被迫使用它们。破烂的讨饭木碗和蒙在眼上的麻绳的装扮帮助了她。
  当日落时泰坦神像的巨吼声传来的时候,艾莉亚就动身出发了。她一步一步数着数迈下神庙的台阶,经过运河上面的桥梁到达众神之岛。通过衣服和身体的贴合以及裸露在外的双手感受到的潮气,她敢肯定现在的雾一定很厚。她早就发现,布拉佛斯的迷雾下,什么奇怪的事听起来都是正常的,今晚半个城市都会是半盲的了。
  当她经过那些神庙的时候,会听到天文教派的侍僧们在他们的占星塔顶为每一颗星星唱歌。空气中传来的缕缕青烟的味道,则表明红袍僧又点燃了他们光之王神庙外巨大的铁火盆。很快她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热量,因为拉赫洛的信徒们在高声祈祷,祷词是“长夜黑暗,处处险恶。”
  水边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猫儿经常在旧衣贩码头的码头和小巷为布鲁斯科叫卖牡蛎,蛤蜊,扇贝。现在有了破烂的衣服、凌乱的头发以及丑角才有的痣,她看起来和以前一点都不像。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远离大船和快乐码头还有其它那些猫儿以前经常出没的地方。
  通过气味她能分辨出每一个旅店和酒馆,黑船员有海水的味道,Pynto则是酸葡萄酒、臭奶酪还有Pynto自己的臭味,他可是从来不洗头也不换衣服的。补帆者烟雾弥漫的空气里总是烤肉的香气,七灯妓 院里充满着香薰的味道,而锦宫里则是梦想成为交际花的年轻女孩子们的香水味。
  每个地方也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声音。Moroggo和绿色鳗鱼客栈晚上大都有歌手在唱歌,放逐者客栈则一般是就餐的人用他们含糊不清的声音七嘴八舌地唱着。Foghouse外面老是挤满了从蛇舟上面下来的船夫,他们就神、妓女以及海王是不是傻瓜这类问题争执不休。锦宫则安静的多,只有爱意的低语、丝绸礼服摩擦的沙沙声以及女孩子咯咯的笑声。
  贝丝每晚都在不同的地方乞讨,她很早就明白只要她的出现不是那么频繁,一般客栈的门房或酒店的老板就更容易容忍她的存在。她昨天晚上呆在绿色鳗鱼客栈外面,因此今天经过血桥之后她向右转(而不是向左)打算去旧衣贩码头的另一边的Pynto的店转转。尽管嗓门大而且有股臭味,但在他的咆哮声和从来不洗的脏衣服之下,Pynto有颗善良的心。经常在店里不挤的时候,他会允许她进去取暖,时不时的他还会给她一杯啤酒、一盘食物,还会对她讲他的故事。听Pynto自己讲,他年轻的时候是石阶群岛最臭名昭著的海盗,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跟人讲他过去的辉煌事迹。
  今晚她很幸运,小酒馆几乎是空的,她要了火边的一个安静小角落,刚刚双腿交叉坐下,就感觉到有东西从她大腿上擦过。“又是你呀”盲眼女孩说。她挠了挠他耳朵后面,猫就跳到她腿上来,发出满足的呜呜声。布拉佛斯到处都是猫,尤其Pynto的店里最多。老海盗相信猫能带来好运,还能帮他的酒馆除去老鼠。“你认识我,是吗?”她低声说。猫们才不会被丑角的痣蒙骗呢,它们记得运河上的猫儿。
  对盲女孩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Pynto今天心情不错,给了她一杯兑水的葡萄酒,一大块臭奶酪和半个鳗鱼派。“Pynto是个很好的人”他宣布,然后又坐下来抓着她跟她讲他掳获香料船的事迹,这些故事她已经听过几十遍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酒馆里人渐渐满了起来,Pynto很快就忙的不可开交不会再注意盲女孩,但他的一些常客会往她的讨饭碗里丢一些硬币。一些桌前坐着的是陌生人:满是血和油脂味道的伊班捕鲸者;两个头发里抹了香精的布拉佛斯人;一个来自罗拉斯的胖子抱怨Pynto的桌位对他的肚子来说太窄;最后是三个里斯人,他们是好心人号上的水手,船在暴风雨中受损严重,昨天才缓慢的驶到布拉佛斯,今天早上被海王手下的人扣押。
  里斯人坐在离火最近的一张桌子,一边喝黑朗姆酒一边轻声交谈。他们压低了声音这样就没有人(no one)可以听到他们在谈什么了,但盲眼女孩恰恰就是那个“没有人”(no one),所以她几乎听到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一度她好像能够通过腿上呜呜叫的公猫那小小的黄眼睛看到这三个里斯人。他们一个老、一个年轻、还有一个少了只耳朵,他们三个都有着浅亚麻色的头发和里斯人特有的光滑白皙的皮肤,这是他们继承自古自由堡垒的血统。
  接下来的清晨,当慈祥之人问她学到了哪三件以前不曾知道的事情时,她准备好了。
  “我知道为什么海王扣押好心人号,因为它贩卖奴隶,数百奴隶,包括女人和小孩,都被绳子一起拴在船舱里。”布拉佛斯是由逃跑的奴隶建立的,贩奴在这里是被禁止的。
  “我知道这里奴隶来自哪里。他们都是维斯特洛的野人,来自一个古老的被诅咒的地方,叫做艰难堡。”当她还是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的时候,老学士跟她讲过艰难堡的故事。“在那场塞外之王被杀的大战之后,野人们四处逃散。森林里的女巫说,要是他们想去艰难堡,将会有船过来把他们带到温暖的地方。但除了被风暴带到北方的好心人号和大象号,没有别的船来。他们在艰难堡抛锚维修船只,发现了野人。上千野人聚集在那里,他们没有足够的空间,所以他们说他们只能带走女人和孩子。野人们没有食物,男人们只好把他们的妻子和孩子送上船。船刚刚出海,里斯人就把野人们赶到甲板下面,用绳子拴起来。他们打算把野人都卖到里斯去,就在那时他们又遇到了另一场风暴,两艘船分开了。好心人号损坏严重,所以他们的船长没得选择只能把船驶往这里。大象号可能已经回到了里斯了。Pynto酒馆里的里斯人认为大象号还会带着更多的船回去。他们说现在奴隶价钱看涨,而在艰难堡还有成千的女人和小孩。”
  “知道这些是有益的,现在我们知道两件事了,还有吗?”
  “是的,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打了我的人。”她的手杖突然出现,重重地打中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杖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
  牧师向后退去,缩回了手。“一个盲女孩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看到你了。“我告诉了你三件事,没必要告诉你第四件。”或许明天她会告诉他从Pynto店里跟她回来的那只猫的事,那只猫躲在房梁上,看着下面的他们。或许她不会告诉他,既然他有秘密,那她也可以。
  那天晚上乌玛为晚餐准备的是盐焗螃蟹。当她的杯子被递给她的时候,盲女孩嗅了嗅然后三大口把喝完,之后她抽了一口气,丢掉了杯子。她的舌头像着火了一样,当她又大口喝了一杯酒之后,嗓子和鼻子也像火烧起来。
  “酒没用,水只会让你更热。”流浪儿说告诉他。“吃这个”一块面包塞到了她手机。女孩把面包塞进嘴里,咀嚼、吞咽,确实有些帮助,吃了第二块之后,身体感觉好点了。
  清晨来临了,当夜狼离她而去之后她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以前从来没蜡烛的地方一根牛油蜡烛正在燃烧,它那不确定的火焰前后摆动就像快乐码头的妓 女。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漂亮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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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临冬城的幽灵(席恩六)
  
  “神祗们开始厌恶我们了,”有人听老爵士Locke说道。“这就是他们的愤怒,冷得跟地狱一样的风和永无止境的雪。我们被诅咒了。”
  “史坦尼斯才是被诅咒的,”一个恐怖堡的人反驳道。“他才是真在墙外边吹着风。”
  “史坦尼斯大人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暖和”一个傻傻的自由骑手说。“他的术士会召唤火。也许他的红神能把这些雪都融化了。”
  “蠢货”席恩立刻反应到。这家伙说的太大声了,Yellow Dick, Sour Alyn和 Ben Bones都听见了。当Ramsay大人听到了这话,他立刻下令将此人抓住丢进雪里。“既然你这么喜欢史坦尼斯,我就送你到他那去好了。Damon Dance-for-me给了这家伙几下浸油的鞭子。而后当Skinner 跟Yellow Dick还在打赌他身上的血什么时候结冰时,Ramsay下令把他拉上了城门。
  临冬城主大门已经关闭,堵塞,被冰雪冻住了以至于废了好大劲才能把铁闸门升起来。猎人门也差不多,好在那里的冰冻不严重——似乎近期还有使用过的迹象。国王大道门则不然,吊桥的链子被冻得死硬。于是只剩下垛墙门可用,一个内墙上的小小拱门。实际上它只能算半个城门,有一座吊桥横跨冻冰的护城壕,但是在外墙上却没有相应的出口。通过它能到达外城,但出不了城。
  自由骑手被押过吊桥,走上梯级时流着血,却还在反抗。而后Skinner and Sour Alyn抓住他的手脚,把他从八十尺高的城墙上扔了下去。积雪吞噬了血迹淋漓的他,但是不久有弓箭手报告说看到了他,在雪中拖着一条瘸腿。一个弓箭手瞄准屁股给了他一箭。“他一个小时之内就活不成了。”Ramsay保证。
  “否则到日落时他已经在给史坦尼斯大人吹箫了。”Whoresbane Umber反驳。
  “他最好小心不要弄断了。”Rickard Ryswell笑道。“不管外面有没有人,他们的老二一定都冻得又硬又脆”
  史坦尼斯大人在风暴中迷路了。达斯丁夫人说。他离这里还有好几里格,半死不活。就算冬天再不济,过几天他和他的部队也会被彻底掩埋。
  我们也一样。席恩想,惊讶于她的愚蠢。Barbrey夫人可是北方人,她理应知道。旧神们可是在听着的。
  晚饭是豌豆粥和昨天的面包,这也在士兵之间引发了新一轮的议论:在盐罐那边,老爷们和骑士们吃着火腿,有目共睹。
  席恩伏在木碗上吃最后一点粥的时候,一道光照在他肩膀上,吓得他掉了勺子。“不要碰我”他说着弯腰去捡勺子,以防Ramsay的马子们把它叼走。“不许碰我”
  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太靠近了,有一个Abel的洗衣妇。这一个很年轻,15岁或者16岁,脏兮兮的金发急需浣洗,丰满的嘴唇急需亲吻。“有些女孩需要碰一下嘛”她浅笑“如果您喜欢的话,大人,我叫霍莉。”
  婊子霍莉。他意识到,但她还挺漂亮的。曾几何时他会笑着把她拉到自己的膝盖上,但是那种日子一去不返了“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那些墓穴。它们在哪?您能带我去吗大人?”霍莉玩弄着一小缕头发,把它绕在指尖上。“他们说那幽深黝黑,很适合动手动脚哟,在那些死鬼国王的注目下。”
  “Abel派你来的?”
  “没准是他,没准是我自己想去。不过你要是想见Abel,我可以带他来。他能给您唱一首动听的歌。”
  她的每句话都让席恩更加确信这是一个圈套。但是是谁要陷害我?我该怎么办?Abel找我能有什么事?那家伙只是个歌手,带着鲁特琴和满脸假笑的皮条客。他想知道我是如何夺取城堡的,而且不是为了给我写首歌这么简单。席恩想到了答案。他想知道我们当初是如何进来的,以便他逃走。波顿大人把守下的临冬城密不透风,比婴儿的襁褓还严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他想跑,他和他的洗衣妇们。席恩不能怪他,但他还是说到“我不想见Abel,或者你,或者你的任何一个姐妹,让我一个人待会。”
  在外面,雪花旋转着飞舞。席恩走出来,一路摸索到了女墙门。如果不是卫兵呼吸出的白气,他就把他们当成little walder的两个雪人了。“我想上墙走一会,”他告诉卫兵,他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结成了霜。
  “上边可冷死了,”一个卫兵警告他。“这还不是一样冷死了,”另一个说“但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把,变色龙。”他挥手让席恩出了门。
  梯级上积着雪,滑溜溜的,在黑暗中危机四伏。当他爬上墙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之前那个自由骑手被扔下去的地方。他推开城垛之间的积雪,探身出去。我也可以跳,他想到。他活下来了,我为什么不能?他可以跳,我……能怎样?摔断一条腿然后死在雪里?爬走然后被冻死?
  这太疯狂了。Ramsay会追捕他,和他的猎狗们。要是诸神慈悲,Red Jeyne 和Jez 和 Helicent会把他撕成碎片。假如更糟,他会被活捉。“牢记我的名字,”他嗫嚅着。
  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Ser Aenys Frey的头发斑白的侍从光着身子被冻死在旧城堡的庭院里。他的脸上霜冻的如此严重,简直像带了个面具。Ser Aenys Frey认为此人喝得太醉了以至于在风雪中迷了路,尽管没人能解释他为什么要脱光了跑出去。又一个醉鬼,席恩想。酒能稀释很多怀疑。
  同一天,一个Flint手下的十字弓手在马厩里被开了瓢。马踢的,Lord Ramsa宣布。更像是狼牙棒干的,席恩认为。
  这一切都似曾相识,就像他之前看过的一出哑剧。只不过演员换了一班,卢斯·波顿在扮演席恩上一轮的那个角色,死人们则是Aggar,红鼻子 Gynir和冷峻的Gelmarr。臭佬也在场,他想起来了,但那不是同一个臭佬,一个满手鲜血满嘴谎言的Reek,口蜜腹剑。臭佬, 臭佬,谐音潜伏。
  死亡事件让老爷们在大厅里炸了锅。有些人已经没有耐心了。“我们还要在这等多久?等着那个永远来不了的国王?!” Ser Hosteen Frey逼问“我们应当迎击史坦尼斯,彻底结果他。”
  “离开城堡?”独臂的Harwood Stout嘶哑地咆哮着。他的口气好像他宁可让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砍掉“你就想让我们盲目地冲进雪里?”
  “要想打败史坦尼斯就要先找到他,”Roose Ryswell指出。“我们从猎人门派出了斥候,但至今无一返回。”
  Wyman Manderly大人拍了拍他的大肚子,“白港不惧怕和您一同进军,Hosteen大人。您打头阵,我们跟着您。”
  Ser Hosteen转向这个大胖子。“好让你在背后捅我一刀?好的。我的亲戚们在哪?Manderly? 告诉我,他们是你的宾客,把你的儿子带回来了。”
  “带回了他的骨头,你是说。”Manderly用刀尖戳起一片火腿。“我对他们印象深刻。园肩膀的Rhaegar,巧舌如簧。无畏的Jared爵士,拔剑的姿势帅呆了。情报大师Symond, 身上的钱币总是叮当响。他们给我带回了温德尔的尸骨。Tywin Lannister才是把Wyl手指。菲林特,赛文,陶哈,Slates……他们都有亲人追随少狼主。”
  “莱斯威尔家也是。”罗尔杰·莱斯威尔说道。
  “甚至来自荒冢屯的达斯丁。”达斯丁夫人双唇绽出残酷的微笑,“北境记着呢,佛雷。”
  伊尼斯·佛雷愤怒地嘴唇发抖,“史塔克羞辱了我们。这件事你们北方人最好也牢记。”
  卢斯·波顿擦擦皴裂的嘴唇,“这种争吵不会解决问题。”他用手指轻轻一点席恩,“你可以走了。小心所走之处。否则,我们明天发现的尸体可能是你,带着浴血的微笑。”
  “遵命,我大人。”席恩把手套戴回他残废的手上,然后用他残废的脚跛行着离开。
  直到狼时,席恩仍睡不着。裹着数层厚重油腻的羊毛皮,又绕着内城墙走了一圈,他希望让自己筋疲力尽好能睡着。他的双腿冰雪凝结到膝盖,头和肩覆盖了一层白雪。在这段城墙上,冷风刮在他的脸上,融雪顺着他的面颊滑下,像冰冷的泪滴。
  然后,他听到了号角声。
  悠长低沉的呜咽,声音似乎悬挂在城垛上,萦绕在黑暗的空气中,深深沉浸在每个听到它的人的骨头里。沿着整个城堡的城墙,哨兵们转向声音来处,手里握紧了长矛矛柄。在临冬城毁弃的大厅和城堡里,耳尖的领主让其他领主噤声;马儿嘶鸣;睡觉的人从各个黑暗的角落惊醒。战号声刚刚减弱,鼓声又开始响起:嘣咚嘣咚嘣咚。每个人的嘴边都低语着一个名字,在呼出的白雾中几乎清晰可见。史坦尼斯,他们窃窃低语,史坦尼斯在这儿,史坦尼斯来了,史坦尼斯,史坦尼斯……
  席恩浑身颤抖。拜拉席恩或波顿,对他来说没有差别。史坦尼斯和琼恩·雪诺在长城联合起来,而琼恩会毫不犹豫地砍下他的头。从一个私生子掌握中逃脱出来死在另一个私生子手里,多么好笑!席恩会大声笑出来,如果他还记得怎么发笑的话。
  鼓声好像是来自猎人门外的狼林。他们就在城墙外。席恩沿着墙道往上走,还有二十个人做着同样的事。但是直到他们到达猎人门侧翼的塔楼,仍然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一层白茫茫的面纱。
  “他们是想试图吹倒我们的城墙?”一个菲林特家人开玩笑道,当战号声再度响起时。“可能他认为自己拿到的是‘乔曼的号角’。
  “史坦尼斯这么蠢会猛攻临冬城?”一个哨兵问道。“他不是劳勃,”一个荒冢屯的人声称,“你们瞧着吧,他肯定会坐下来(围困),尝试饿死我们。”
  “他会先冻掉自己的蛋蛋,”另一哨兵说道。“我们应该出去与他决战。”一个佛雷家人宣称。
  那么做吧,席恩想,出城到雪地里然后冻死,把临冬城留给我和幽灵们。卢斯·波顿希望这样的战斗,他能感觉到,他需要结束这个现状。临冬城太拥挤了禁不起长期的围困,而且这里有太多的领主大人忠诚度可疑。肥胖的威曼·曼德勒,‘妓餍’安柏,霍伍德家和陶哈家的人,卢克家、菲林特家和莱斯威尔家,他们都是北境人,无数代宣誓效忠史塔克家族。这里约束他们的是个小女孩,艾德大人的血脉,但是这个女孩只是个伶人的闹剧,一只披着冰原狼皮的羊。所以,为什么不在闹剧拆穿前派北境人出去与史坦尼斯战斗呢?在风雪中厮杀。而且每倒下一个人,恐怖堡就少了一个敌人。
  席恩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允许去参加战斗,那样至少他能死得像个男人,手握利剑而死。这是拉姆斯从来不会给他的赏赐,但是卢斯大人或许会给,如果我恳求他。我做了一切他让我做的事,我演完了我的部分,我把那个女孩交给了拉姆斯。
  死亡,是他能希望的最甜美的解脱。
  在神木林,雪花仍在融化,当它们触到地面。蒸汽从温泉池里升腾,带有苔藓、泥土和腐殖质的芳香。暖雾笼罩在空中,把树木变成了哨兵,裹在幽暗斗篷里的高大士兵。白天,雾气蒙蒙的神木林经常充满了前来向旧神祈祷的北境人,但是,此时席恩·格雷乔伊发现整个神木林只属于自己。
  而且在神木林中心,刻着无所不知的红眼睛的鱼梁木仍然在那儿等待。席恩在池水边停步,在雕刻的红色人脸前低头祈祷。即使在这儿,他仍能听到鼓声,嘣咚嘣咚嘣咚嘣咚……像遥远的雷声,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今夜无风,雪片从冰冷漆黑的夜空直直的落下。而心树的树叶沙沙低语他的名字,“席恩,”它们似乎在低吟,“席恩。”
  旧神,他想,他们知道我,他们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格雷乔伊家族的席恩。我是艾德·史塔克的养子,他的孩子们的朋友和兄弟。“求求你,”他屈膝在地,“一把利剑,这就是我要的全部。让我死得像个席恩,而不是臭佬。”眼泪从他的面颊淌下,难以置信的温暖。“我是铁种,一个儿子……派克家的儿子,铁群岛的儿子。”
  一片树叶从上面落下,擦过他的眉毛,然后落到水池里。它漂浮在水面上,红色,五指形,像是血腥的人手。“……布兰,”心树呐呐低语。
  他们知道,诸神知道。他们看到了我做过的事。有一个奇怪的瞬间,他好像看到布兰的脸刻在鱼梁木苍白的树干上,用睿智、悲伤的红色眼睛盯着他。布兰的鬼魂,他想,但这太疯狂了。为什么应该是布兰想纠缠着我?他一直喜欢那个男孩,从来没有伤害过他。我们杀死的不是布兰,不是瑞肯。他们只是磨坊主的儿子,来自橡子河旁边的磨坊。“我必须找到两个人头,否则他们会看不起我……嘲笑我……他们……”
  一个声音说道,“你在和谁说话?”
  席恩转身,害怕是拉姆斯发现了他,但只是洗衣妇们——霍莉(Holly),罗婉(Rowan)和另一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幽灵们,”他脱口而出,“他们对我低语,他们……他们知道我的名字。”
  “变色龙席恩。”罗婉抓住他的耳朵,用力扭转。“你必须找到两个人头,是吗?”
  “否则,人们会嘲笑他。”霍莉说道。
  他们不会理解,席恩扭身脱开掌握。“你们想干什么?”他问道。
  “你,”第三个洗衣妇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一个更老的女人,头发里已有些许斑白。
  “我告诉你,我想摸你,变色龙。”霍莉微笑道,她的手里一把刀刃闪现。
  我可以尖叫,席恩想,有人会听到。城堡里满是武装的兵士,他会在帮助到来之前被杀死,这可以肯定,他的鲜血会渗进地面滋养心树。而且那又有什么错呢?“摸我,”他说,“杀死我吧。”他的声音里更多的是绝望而非挑衅。“来啊,杀我,用你们杀死那些人的方式。黄迪克和其他人。是你们干的。”
  霍莉大笑,“怎么能是我们呢?我们是女人。我们只有奶头和阴道,这是用来被干的,不是用来让人害怕的。”
  “是那个私生子伤害的你吗?”罗婉问道,“砍掉你的手指,是他吗?剥下你脚趾头的皮?敲下你的牙齿?可怜的家伙。”她轻拍他的面颊,“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你祈祷过了,而且诸神派我们来这儿。你想作为席恩而死?我们会帮你实现,一个漂亮的快速的死亡,几乎没有一点儿痛苦。”她微笑,“但是,直到你为阿贝尔唱歌,他正在等着你。”
  
  第四十七章 提利昂(十)
  
  “97号拍品。”拍卖商抽了一下鞭子。“一对侏儒,技艺精良,竭诚为你献上欢乐。”
  拍卖行高高地立于宽广的棕色Skahazadhan河与奴隶湾交汇的河口之上。提利昂·兰尼斯特闻到空气中咸咸的味道,混合着一股奴隶展栏后面茅坑散发的恶臭。闷湿比炎热更让他难受。这里的空气似乎像一条湿乎乎的毯子罩在他的头上和肩上,压迫着他。
  “狗和猪也包括在内,”拍卖商称。“侏儒骑它们。在下次款待宾客的盛宴上来点余兴节目或让他们做点蠢事,任君选择。”
  买家坐在木制长椅上品味着果汁。有些有奴隶在旁扇扇吹风,而很多则穿着托卡,这是种深受奴隶湾的古老血统们欢迎的独特服饰,虽然他们华而不实。其他人则穿着普通——男人们穿着短上衣、披兜帽斗篷,女人们则穿着染色的丝绸。是妓女还是修女,看起来都差不多;在这远东地带很难把他们分开。
  在长椅后面则站着一堆西方人,他们互相间就拍卖的过程打趣。雇佣骑士,提利昂知道。提利昂偷看着长剑、短剑、匕首、一对板斧,他们斗篷下的盔甲。他们的须发显示他们大多自由城邦的人,但是零星的有几个可能是维斯特洛伊人。你们会买么?又或仅仅为看场好戏?
  “谁来为这对侏儒开价?”
  “300,”一个坐在轿子上的妇人出价。“400,”一个像海怪一样摊据着一个轿子的极端肥胖的渊凯人出声加价。他穿着坠着金子的黄色丝绸,看起来足有四个伊利里欧那么大。提利昂有点为不得不抬着他的奴隶而悲哀。至少我们不会用来干这个,作个侏儒真好。
  “加价一块,”一个身着紫罗兰色托卡的干瘪老太婆说。拍卖商给了她一个酸溜溜的眼神,但是并没有反对。
  Selaesori Qhoran号的奴隶水手论个卖,价格从500到900不等。经验丰富的海员可是珍贵的货品。他们在奴隶贩子登上他们的破船上后没有一个人反抗,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仅仅意味着换一个主人。船上的大副都是自由人,而河滨的寡妇为他们写过契约书,若他们遇到这种情况,她会赎回他们。三个幸存的燃烧手指还没被卖掉,但是他们都是光之王的奴仆,可以指望有红神庙会买回他们。他们脸上的火焰刺青就是他们的契约书。
  提利昂和佩妮就没这种保障了。“450,”叫价继续上升。“480.”
  “500.”
  有些人用高等瓦雷利亚语叫价,有些则是吉斯的混合语。很少一部分的买家则仅需动动手指,扭扭手腕,或者挥一挥彩扇示意。
  “真庆幸,我们被放在一起卖。”佩妮低声说。
  奴隶商人给了他们一个严厉的眼神。“不许说话。”
  提利昂按了按佩妮的肩。淡金色和黑色的头发粘在他的额头,破烂的衣服粘在背上。有些地方是汗,有些地方是结痂了的血。他可没有蠢到像乔拉·莫尔蒙那样去和奴隶贩子搏斗,但这并不是说他没受到惩罚。祸从口出,狠赚一鞭。
  “800。”
  “加价50.”
  “加价一块。”
  “我们差不多有一个水手的价了,提利昂暗想。但也许买主想要的是美丽猪。一头训练有素的猪可稀罕的很。他们肯定不是按磅算的。
  到900银币的时候,叫价没那么火热了。到了951(那个干瘪老太叫的),叫价终于停止了。然而拍卖商察觉到如果不让侏儒们给现场观众来一场秀的话,就于事无补了。咬咬狗和美丽猪被领到平台上。在既无鞍又没上缰的情况下骑上他们可是个棘手的活。当母猪开始移动时提利昂滑下来,结果只是由猪臀坐垫变做以自己的屁股为坐垫,引发了竞拍者中的一阵狂笑。
  “一千,”那个巨肥的男人说。
  “加一块。”老太婆又来了。
  佩妮咧开嘴惊呆了。为娱乐事业而奋斗——时刻准备着。她那不知道在哪个专为侏儒预留的小地狱里待着的父亲和这个不无关系。
  “1200。”黄色海怪说。旁边的一个奴隶递给他一杯饮料。毫无疑问是柠檬。那对死盯着站台的黄眼睛让提利昂浑身不自在。
  “1300。”
  “加一块。”老太婆。
  我老爹总说一个兰尼斯特的价都值任何普通人的10倍。
  当价格升至1600时,竞拍又缓和了下来,所以奴隶商人邀请一些买家上前近距离观察两个侏儒。“女的还年轻,”他保证,“你能让他们两个繁殖,生下的小崽子还能卖个不错的价。”
  “他没了半个鼻子,”那个老太婆一上前看就抱怨道。她满是褶子的脸因为不满而更皱了。她有着蛆白色的皮肤,裹在紫罗兰色的托卡里活像发霉的西梅干。“他的眼睛也不对称。丑东西。”
  “夫人还没见识我最好的一面呢。”提利昂抓着自己的胯部生怕她不会意。
  那个丑陋的老太愤怒地发出嘶嘶声,而提利昂则背上挨了一鞭,伤口的刺痛让他直接跪了下来,接下来是满嘴血腥,他笑了笑吐了口吐沫。
  “2000,”长椅后面传来一个新的声音。
  一个雇佣骑士要侏儒干嘛?提利昂挣扎着站起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的竞拍者是个年长的男人,虽然头发已白但是依然高大匀称,有着坚韧的棕色皮肤,留着花白的胡子。半掩在褪色紫斗篷下的是一把长剑和一对匕首。
  “2500,”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女孩,个子不高,丰乳粗腰,穿着华丽的盔甲。她磨损严重的黑铁护胸上镶嵌有金制的爪子上悬着锁链的鹰身女妖图案。一双奴隶士兵用一块盾牌将她抬到齐肩高度。
  “3000。”棕色皮肤的男人越众而出,他的随从雇佣骑士将买家推到一边为他清出一条道路。是的,来近点。提利昂知道如何应付雇佣骑士。他一点不认为这个人买他是为了在宴会上娱乐的。他认识我。这意味着他想把我带回维斯特洛伊将我卖给我老姐。侏儒搓搓嘴巴以藏起笑容。瑟熙和七大王国可在半个世界以外。在他到那儿之前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我就策反过波隆,给我半点机会,我也许也能拉拢到这个。
  老太婆和盾牌上的女孩在3000银币这个价位放弃了,但是穿黄色的胖子没有。他用黄色的眼睛打量着雇佣骑士,用舌头弹了弹牙,说,“5000银币。”
  雇佣骑士皱起眉头,耸耸肩,转身走了。
  七层地狱啊。提利昂非常清楚他绝不想成为肥胖的黄肚皮大人的财产。只是看着他陷在他的轿子里,一座蜡黄色的肉山长着猪一样的黄眼睛,和美丽猪一样大的胸脯撑起他的丝绸托卡就足够让侏儒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他身上的味道在高台上都能闻得到。
  “如果没有更高的出价——”
  “7000,”提利昂大喊道。
  长椅上的的笑声一浪接着一浪。“侏儒想买他自己,”盾牌上的女孩评论道。
  提利昂给了她一个淫荡的笑容。“聪明的奴隶需要一个聪明的主人,而你们看上去都是白痴。”
  这引起了竞标人更多的笑声,以及拍卖商的皱眉,他犹豫不决地拨弄着他的鞭子,想看看这是否能带来更多的好处。
  “5000银币是一种侮辱!”提利昂高声叫道。“我会骑射、会唱歌、会讲有趣的事情,我会让你的老婆为我尖叫。或者你敌人的老婆,如果你喜欢的话,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去羞辱他呢?我会用十字弓杀人,三倍于我这么大的人在和我下锡瓦斯棋的时候都会害怕和颤抖。我甚至有时会以厨艺闻名呢。我为我自己出价一万银币!我值这个价,我值,我值。我父亲告诉过我,我有债必还。”
  穿紫色斗篷的雇佣骑士转回身来。他的眼睛穿过一排其他竞标者对上提利昂的眼睛,然后他笑了。一个温暖的微笑,侏儒意识到,友善的。但是我的,那些眼睛是冰冷的。或许我并不想让他买下我们。
  渊凯大黄胖子在他的轿子上艰难的扭动,他的大饼子脸上看起来十分烦恼。他用提利昂听不懂的吉斯卡里语喃喃的说了些尖酸的话,但是口气却十分平静。“还有下一个出价吗?”侏儒高昂起头。“我出凯岩城全部的金子。”
  他在挨打之前便已经听到鞭子划破空气的短促尖啸。提利昂被抽的闷哼一声,但是这次他努力维持站姿。他的思绪闪回到他旅程的开始,那时他面对的最紧迫的问题是选择哪种葡萄酒来搭配他的蜗牛早茶。看看逐龙都带来了些什么。他的嘴唇绽放出笑容,血和吐沫飞溅到第一排的买家身上。
  “成交,”拍卖者宣布。然后他又打了提利昂,只因为他有这个权利。这一次提利昂倒下了。
  一个守卫猛的把他拉了起来。另一个用矛尾狠敲佩妮把她赶下平台。下一件拍品已经被领上来替他们的位置。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提利昂不认识她,看来不是Selaesori Qhoran号上的人。和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一样或十分接近的年纪。奴隶主很快把她扒光。至少我们免受了这种侮辱。
  提利昂透过渊凯的营地凝视着弥林的城墙。那些大门看起来真近……而且如果奴隶围栏里的传言可信的话,弥林仍然是一个自由的城市。那些摇摇欲坠的墙壁里禁止奴隶制和奴隶交易。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到达那些大门然后穿过去,然后他就又是一个自由人了。
  但是这几乎不可能,除非他抛弃了佩妮,她不会把猪和狗单独留下的。
  “还不算特别糟,是吗?”佩妮小声说。“他为我们付了那么多钱,他会仁慈的对待我们,是吗?”
  只要我们取悦他。“我们很有价值,不会被虐待,”提利昂安慰她,他背上最后两次被鞭打的地方依然在滴血。然而,当我们的表演变得过时……而且它一定,一定会变得过时。
  他们主人的督察正在等着带走他们,他带着一辆骡车和两个士兵。他长着长长的驴脸(容我吐槽下),下巴上的胡须系着金线,而他刻板的红黑色头发从他的太阳穴处形成一对张开的手。“多么可爱的小东西啊,”他说。“你们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孩子……如果我的小家伙们没有死的话。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佩妮。”她的声音如同耳语,小而害怕。
  兰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凯岩城的合法领主,你这鼻涕虫。“尤罗。”
  “冒失的尤罗。聪明的佩妮。你们现在属于高贵和勇猛的耶赞·祖·喀高兹,渊凯贤主大人中的学者和战士。想想你们有多幸运吧,耶赞是一位“慈祥和仁慈的主人”。想起他就像想到你父亲一样。”
  太棒了,提利昂想,不过这次他管住了他的舌头。毫无疑问,很快他们就会为他们的新主人表演,他可不想再挨一鞭子。
  “你们的父亲最爱他的特殊藏品,他会珍惜你们的,”督察说。“至于我,把我想象成你们小时候照顾你们的保姆吧,我所有的孩子们都叫我保姆。”
  “第九十九号拍品,”拍卖者喊道。“一个战士。”
  女孩很快便被拍走,撵到她的新主人那儿,紧攥那点遮身物盖住那细小的粉乳头的胸。两个奴隶将乔拉·莫尔蒙牵到高台上取代了女孩的位置。骑士除了块遮羞布外几近全裸(容我花痴一下……那个老太婆拍他也许另有所求==),后背因鞭打而遍布红印,脸庞青肿到无法辨认,手腕和脚踝则有锁链的束缚。让他也尝尝曾为我准备的那顿美餐的滋味。提利昂想,但他发现自己从骑士的苦难中并没得到什么乐趣。
  即便已带上镣铐,莫尔蒙依旧看起来是个长着大而结实的臂膀和倾斜背肩的巨兽,危险万分。他胸膛上那些粗暗的毛发则更让他看起来像个野兽而不是人。他的双眼都淤青了,在怪异的肿胀的脸庞上形成两个暗坑。一边脸上留下一个烙印:怪兽的面具。
  当奴隶蜂拥至 Selaesori Qhoran号时,乔拉爵士与他们长剑相向,在被制服前已手刃其中的三个。他们船上的水手本会很乐意杀掉他,但是船长阻止了他们;战士可是能卖个好价钱。所以莫尔蒙被拷在一根桨上,大到半死,挨饿,烙印。
  “这个,大而强壮,”拍拍卖师大声宣布。“斗志昂扬。在斗兽场会为您呈上一台精彩演出。起价300,谁有幸第一个加价?”
  没人。
  莫尔蒙对台下各色混杂的人群熟视无睹;他的视线越过围城圈,紧锁在远方城市古老的多彩城墙上。提利昂能像读书一样轻易就读出那个眼神的含义:咫尺天涯。这个可怜的混蛋回来的太迟了。丹尼莉斯·坦格里安已经嫁人,栏杆那的守卫这样告诉他,大肆嘲笑。她将弥林奴隶贩子纳为她的国王,他富有高贵,而当和平条约签署盖戳后,弥林的斗兽场又将重开。别的奴隶坚称守卫在扯谎,说丹尼莉斯·坦格里安绝不会与奴隶贩子妥协。“弥莎”,他们是这样叫她的。有人告诉他它的意思是“母亲”。很快银女王就会从她的城中出来,碾碎渊凯人,打碎禁锢他们的锁链,他们一直如此口耳相传着。
  而很快她就会给我们大家烤个柠檬派,然后亲亲我们的小伤痕,它们就好转了,侏儒想。他对女王的营救可没什么信心。若是真要的话,他会自己来料理他们的解脱。那些压在鞋尖的蘑菇对他和佩妮来说绰绰有余。咬咬狗和美丽猪则得自求多福了。
  保姆仍然在训诫他主人的新宝贝们。“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原原本本照做,就会活的像小大人一样,受尽宠爱,”他保证。“找茬的话……但你们不会那么做的,会么?我的小可爱可不会。”他弯腰戳了戳佩妮的脸颊。
  “那么,200银币,”拍卖者说。“这样的一头猛兽,他值得这三倍的价钱。他会是多好的一个保镖!没有敌人敢于再骚扰你!”
  “来吧,我的小朋友们,”保姆说道,“我会给你们看你们的新家。在渊凯,你们会住在喀加兹的金色金字塔里,用银盘子进餐,但是现在我们住的很普通,在士兵的简陋帐篷里。”
  “有人想出100银币吗?”拍卖者带着哭腔。
  竞拍最后还是开始了,尽管起价只有50银币。出价者是一个穿着皮围裙的瘦子。
  “再加一块,”穿紫色托卡的老太婆说。
  一个士兵举起佩妮放到骡车的后面。“那老女人是谁?”侏儒问他。
  “扎丽娜,”男人说,“她手下那些廉价角斗士是竞技场英雄们的开胃菜。你的朋友很快就要死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但提利昂·兰尼斯特发现自己转向保姆说,“你不能让她买下他。”
  保姆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在聒噪些啥?”
  提利昂指出。“那是我们表演的一部分。狗熊和美少女。乔拉是狗熊,佩妮是少女,我是去拯救她的勇敢骑士。我跳舞然后打他的老二(我是故意这么翻的,嗯嗯),多么滑稽。”
  督察眯着眼睛看着拍卖区。“他?”为乔拉·莫尔蒙的出价已经上涨到了200银币。
  “再加一块,”穿紫色托卡的老太婆说。“你的熊,我知道了。”保姆从人群中疾速挤过,欠身对轿子上的渊凯大黄胖子耳语了几句。他的主人点了点头,下巴的赘肉随之颤动,然后扬起了扇子。“300,”他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太婆扇了扇鼻孔转身走开。“你干嘛那么做?”佩妮用通用语问。
  问到点子上了,提利昂想。我干嘛那么做呢?“你的表演越来越无聊了。每个戏子都需要只会跳舞的熊。
  她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她退回到货车后部坐下,环抱着咬咬狗,好像那条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真心朋友。或许是的。
  保姆带着乔拉·莫尔蒙回来了,他们主人的两个奴隶士兵把他丢进了螺车上侏儒之间的地方。骑士没有挣扎。当他听说他的女王已经结婚了便丧失了战意,提利昂知道。一句轻语便完成了铁拳和硬棍和皮鞭不能做到的事;它打垮了他。我真该让那个老太婆买走他的。他就和胸甲上的乳头一样有用。
  保姆爬到骡车前部抓起缰绳,接着他们就离开穿过营帐的重重包围来到他们新主人——高贵的耶赞·祖·喀高兹——的营地。四个奴隶士兵伴着他们前进,一边两个。
  佩妮没哭,但是她的眼又红又悲伤,从没从咬咬狗身上移开。难道她以为只要不看一切就会慢慢消失么?乔拉·莫尔蒙则对一切人和事都熟视无睹。他缩成一团在锁链的囚禁中想着些什么。
  提利昂看着一切人和事。
  渊凯人的营地不仅仅是一个帐篷,而是上百个呈新月形环绕着弥林城墙的帐篷群。弥林,一个丝绸与帆布之城,它有着它的大街小巷、旅馆妓院、豪华的街区和贫民窟。在围攻的前线和海湾之间,散布者想蘑菇一样的帐篷,有的小而寒酸,说是块避雨遮阳的褪色帆布还差不多,但旁边也有的大到足以容纳百个人的大兵营帐,顶杆闪耀着鹰身女妖的宫殿大小的柔光华亮的行宫。有些营地看起来井然有序,以篝火为圆心,营帐则排列成同心圆环绕着它,武器和铠甲堆在里面的圈里,马匹栓在外围。但除此之外,大部分营地看起来混乱一片。
  环绕着弥林的干燥的火光冲天的平原一马平川的荒芜,几里格内都没有一棵树,但是渊凯船只从南方带了很多原木和兽皮,足够做六个巨大的投石机。他们排列在城市的三个方向,另一面靠河的方向则堆满了待投掷的石块、成桶的沥青和松脂。一个跟着骡车走的士兵看到提利昂在看,自豪地对他说每个投石机都起了名字:碎龙者、老泼妇、鹰身女妖之女、狡猾老姐、阿斯塔波之鬼、玛兹达罕之拳。它们比帐篷还高40尺,成了围城营地的主地标。“只消看上一眼,那龙后就该下跪了,”他吹嘘道。“那儿才是她的归宿,舔希兹达哈的老二,除此之外,我们还会将她的城墙砸成碎片。
  提利昂亲眼看见一个奴隶受鞭笞的样子,一下接着一下,知道他的后背只剩下血和猩红的肉。一列带着镣铐人的列队经过,每一步都伴着金铁交鸣的咣当声;他们提着长矛挂着短剑,但是手腕脚踝上都连着锁链。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而他看见个人正为他的炖锅准备剥皮狗。
  他也看见了已死的,听到了将死的。在飘散在四周的烟雾中,有马的气味,而掺杂在海湾的咸味里最浓烈的是血和粪的恶臭。
  为逃跑添了更多理由,而且得快。
  四分之一里外,他又找到了个好理由。一群人围着三个试图一同逃跑的奴隶。“我就知道我的小宝贝既可爱又顺从,”保姆说。“看看试图逃跑的人的下场。”
  被俘的奴隶被拷在横梁上,一对投石者正对着他们磨练手艺。“托罗西,”其中一个守卫告诉他们。“世界上最好的投石者之一,他们用软铅球替代了石头。”
  提利昂看不出投石有什么优点,弓箭的射程比它远多了……但是他的确从没看过托罗西干活。他们的铅球比其他投石者用的石块造成更大的伤害,更别提弓箭了。其中一块砸中了其中一个俘虏的膝盖,使其碎成一团血骨的杂合体而男子的小腿则仅剩下暗红的筋腱相连。好吧,他是再跑不了了,当那个人开始尖叫时提利昂认定。在早晨的空气里他的尖叫混合在营妓的笑声和赌投石者会打偏的那些人的诅咒声里。佩妮移开了眼,但是保姆紧掰她的下巴迫使她扭回头去。“看好了,”他命令。“你也是,大熊。”
  乔拉·莫尔蒙抬起头冷盯着保姆。提利昂看到他手臂青筋暴露。他准备拧断保姆的脖子,这样我们三个就全完了。但是骑士只是苦了一下脸便转过去看那场血腥秀。
  东边,弥林巨型砖墙在晨温中闪着光芒。这是这些可悲的白痴们希望逃去的避难所。但它作为避难所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在保姆重新架起缰绳前,三个试图逃跑的奴隶就已经死了。接着骡车吱呀呀的开动了。
  他们主人的营地在“老泼妇”的东南方,几乎遮蔽在它的阴影中,绵延数亩。传说中耶赞·祖·喀高兹的陋帐其实是个柠檬黄丝绸搭造的宫殿。鎏金的鹰身女妖屹立在它中央顶杆的九个尖顶上,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其他的次要帐篷则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主帐。“那些是我们高贵的主人的厨师,小妾、战士和一点不受宠的亲戚的住所,”保姆告诉他们,“但你们这些小宝贝有幸睡在耶赞自己的行宫里。他很喜欢留自己的小珍宝在身畔。”他对着莫尔蒙皱了皱眉。“不是你,大熊。你又大又丑,得拿链子栓在外头。”其实没什么回应。“但首要任务是给你们每人配个项圈。”
  项圈是铁制,外面镀了薄薄一层金这样在阳光下就闪闪发光,上面着用瓦雷利亚语写耶赞的名字,在耳朵下面的位置还追追着一对小铃铛,这样佩戴者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铃声。乔拉·莫尔蒙阴郁默认了他的项圈,但是佩妮在武器匠将她的项圈扣上时叫了起来。“太重了,”她抱怨。
  提利昂抓了抓她的手。“它是纯金的,”他撒谎。“在维斯特洛伊,高贵的小姐们做梦都想拥有这样的项链。”项圈总比烙印好,项圈能取下。他想起了雪伊,在她的脖子被那条金链一点一点勒入时,它就像这样金光闪闪。
  之后,保姆将乔拉爵士的链子拴在厨火旁的一根柱子上,将两个侏儒带进了主人的行宫,给他们展示了睡觉的地方,那是一个与主帐用黄丝绸隔开的铺了地毯的隔间,他们和耶赞的其他珍宝们同住:长着扭曲多毛的“山羊腿”的男孩,来自(还是穿着)Mantarys的双头女孩,长胡子的女人(瑟曦?),一个穿着密尔纱丝戴着月石首饰的苗条的叫糖果的人。“你大概试图猜测我是男是女了,”当她被带到注入面前时说。接着她掀起了裙子给他们展示了下面的景观。“我两种都是,而主人最爱我了。”
  一个双性人,提利昂明白了。神灵不知道躲在哪儿笑呢。“真可爱,”他对糖果说,他有着紫发和紫罗兰色的眼睛,“我们都曾一直希望自己能变成那些漂亮的人。”
  糖果咯咯笑出声,但是保姆没被逗乐。“把你那点笑话留到晚上吧,到时候你得为我们高贵的主人演出。若你逗他高兴,便重重有赏。但若不的话……”他横掴了提利昂一掌。
  “对待保姆你可得小心点,”督察走后糖果说。“他才是这里真正的魔鬼。”胡子女用一种难以分辨的吉斯卡里混合语说,而山羊男孩用的是水手说的叫贸易语的混杂语。而双头女孩则是个低能儿;其中的一个头还没橙子大根本不会说话,另一个头长着锉刀一样的利齿,对每个靠近她笼子的人都含糊咆哮。但糖果对包括高等瓦雷利亚语的四种语言都应用自如。
  “那个主人是什么样的人?”佩妮担心的问,“他有着黄眼睛,臭味遍身。”十年前,他去了索瑟罗斯,自那开始他便从内到外的开始腐烂了。只要让他忘记他快死了,就算只是一小会儿,他也能变的非常慷慨。对他,别拒绝任何事。“他们只剩一个下午来认识奴隶们的分类。耶赞的贴身奴隶挤满了一个盛着热水的浴盆,侏儒被允许沐浴——佩妮先来,接着是提利昂。容纳后另一个奴隶给他的后背的伤口上了药防止坏疽滋生,但是弄的他后背被弄的刺痛不已,接着伤口上覆盖了一层凉膏。佩妮的头发被剪掉了,提利昂也剃掉了胡子。他们得到了柔软的拖鞋和新衣服,虽然普通但是整洁。
  接着夜幕降临,保姆回来告诉他们他们骑士秀的时间到了。耶赞要招待渊凯军的最高将领,高贵的雅克哈兹·佐·扬扎克,他们的节目很受期待。“我们要不要把你的熊解锁?”
  “今晚不行,”提利昂说。“这次就让我们为主任表演骑士秀,熊留着下次吧。”
  “就这样吧。你们的小丑秀结束后,还有端茶倒水的工作。到时候小心点别洒到客人身上,否则有你好受。”
  一个杂耍者开启了晚间的余兴节目。接下来是三个精力充沛的筋斗演员,他们之后是山羊腿男孩伴着一个雅克哈兹奴隶骨笛跳的不协调的荒诞舞步。提利昂的脑中闪过是不是要问奴隶他是不是知道“卡斯特梅的雨季”的念头。在他们等待自己节目上演期间,他自己观察了耶赞和他的宾客们。坐在荣誉座的人型西梅干是渊凯军的最高将领,正像坨稀屎一样表情可怕的环顾四周。(提利昂的比喻还是那么犀利==虽然那个词有糖稀的意思,但是以提利昂的神吐槽,那也太给面子了)几个其他的渊凯大人陪着他。两个雇佣骑士长官也列席在场,每个都带来不少他们军团的人。其中一个是个优雅的灰发潘托斯人,周身裹着丝绸,但是依旧披着件由多条血污浸染的碎步拼接成的斗篷。另一个长官则是早上试图买下他们的那位,留着黑白掺杂胡须的褐肤竞拍者。“褐色的本·普棱,”糖果说出了他的名字。“次子团的长官。”
  一个维斯特洛人,还是个普棱家的。好之又好。“你们下面就上,”保姆告知他们。“秀的有趣点,小宝贝,要么你们到时候等着祈祷,悔不当初吧。”
  提利昂连格罗特那些老把戏的一半还没掌握,但是至少他能骑上母猪了,在该掉下的时候掉下,打个滚,再弹站起来。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得到了良好的回应。一看到小矮子喝醉酒一样兜着圈,用木制武器与对方搏斗,就像在君临乔佛里的婚宴上时一样,奴隶湾围城帐的这番表演依旧滑稽欢闹。轻蔑,提利昂想,这是通用语。
  他们的主人耶赞每当他的侏儒摔到或者鞠躬时都是笑的最响最长的那个,他整个宽广的身躯都像个地震中的板油似的晃动;他的宾客则等着看雅克哈兹·佐·扬扎克的反应后才决定举止如何。最高将领看起来脆弱的要命,提利昂担心笑一下他就可能归西。当佩妮的头盔被打掉飞进一脸酸苦穿着金绿条纹的渊凯人膝上时,雅克哈兹像个孩子似的咯咯笑起来。他将手伸进头盔拽出一个滴着汁液的巨型紫甜瓜,直喘到他的脸变成和水果同一个颜色。他转向东道主低语了些什么,于是主人便哈哈大笑舔了舔嘴唇……但提利昂看来,那对细长的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些许怒意。
  之后,侏儒们脱下了他们的木质铠甲和里面汗津津的衣服,换上了干净的用作仆人服的黄色宽上衣。派给提利昂的是一大壶葡萄酒,而佩妮的则是水。他们在帐中转前走后的斟满杯盏,穿着拖鞋的脚步在厚厚的地毯上也只轻轻作响。这个工作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很快他的双腿就开始严重抽搐,而背后的一道伤痕也开始流血,红色直渗透他上衣的黄色亚麻布料。提利昂咬紧舌头,继续侍酒。
  大多数宾客对他们和其他奴隶一样没多看一眼……但是一个显然醉的不轻的渊凯人则称耶赞应该让两个侏儒操起来,另一个则想知道提利昂丢失鼻子的故事。我用它戳进你老婆的阴道,然后她一口咬掉了,他几乎就这么回答了……但是当初那场风暴已经让他明白自己还不想这么早死,所以他改口说,“割掉它是惩戒我的傲慢无礼,大人。”
  接着一个穿着蓝色托卡虎眼镶边的大人想起来在拍卖台上提利昂曾吹嘘过他锡瓦斯棋的高超技艺。“让我们试他一下,”他说。一个棋桌和一副棋子很快便呈了上来。才一会儿功夫,那位大人便又恼又羞的满脸通红狂怒的推翻了棋桌,在渊凯人的笑声中将棋子崩的到处都是。
  “你该让他赢的,”佩妮小声说。
  褐色的本·普棱笑呵呵地扶起游戏桌。“下次换我吧,侏儒。我年轻时候,次子团曾和瓦兰提斯有契约,我就是在那儿学会的这游戏。”
  “我只是区区一个奴隶。我高贵的主人才决定何时何人由我来奉陪。”提利昂转向耶赞。“主人?”
  黄色的大人看起来对这个提议颇感兴趣。“你建议用钱作赌呢,长官?”
  “若我赢了,这个奴隶便归我,”普棱说。“不行,”耶赞·祖·喀高兹回答。“但是若你打败了我的侏儒,你就能得到我买他花的那么多金子。”
  “成交,”雇佣骑士说。散落的棋子从地毯上收集回来后,他们便坐下来对弈。
  提利昂赢了第一局。普棱则在第二局赢回来,为了之前下的双倍奖金。当他们开始第三轮博弈时,侏儒研究起他的对手来。他的皮肤棕褐,双颊和下颚则覆满了剃短的灰白掺杂的粗立胡须,他的脸沟壑交错满是皱纹,还有几块旧疤。普棱在他看来长着一副和蔼面相,笑起来便更显慈祥。忠实的仆人,提利昂清楚。每个人最爱的叔叔,总讲些笑话、旧时轶事、有些民间智慧。(好吧,谁解释下roughspun是个什么东西,认为这句是提利昂在怀念他叔叔笑狮子吉利安,所以开始翻译的那种智慧是满嘴跑火车的……詹姆和他都学习了这点……色太后好像也是==不过色太后从来木有回忆过这个叔叔)这一切都是假象。笑容从来没触及普棱的眼,在小心谨慎的后面掩藏着贪婪。饥渴,但谨慎,这就是这个家伙。
  雇佣骑士差不多和渊凯的大人一个水平,但是他走的每一步都感情内敛坚韧不动,而非鲁莽。他开局布兵每次都不一样,但有一点不变——保守、防御、消极。他不是为赢而玩。提利昂发现。他只求不败。这让他在第二局得胜,这次小个子因为一次不完善的猛攻而铩羽而归。但是在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这套战术便失效了,而第五局便成了他们的终局。
  在最终局即将结束时,他的堡垒已尽数摧毁,龙业已被屠,大象在前,重骑兵则围着马尾绕圈,普棱抬头笑起来说,“尤罗又将了我一军,我已经死了四次。”
  “三次。”提利昂拍了拍他的龙。“我很幸运。也许你需要在下次比赛前揉揉我的脑袋,长官。我的些许好运气也许就搓到你手上了呢。”你还是会输,但是你也许能让我玩的尽兴点。笑了笑,他从棋桌下退出,重新拾起酒壶,又为耶赞·祖·喀高兹斟满,而为褐色的本·普棱就显然少倒了不少。他那巨型的主人在第三局便已醉到人事不省,他手上的高脚杯滑落,里面的酒全洒在地毯上,但当他醒过来大概会挺高兴。
  当最高将领雅克哈兹·佐·扬扎克在一对健壮的奴隶护送下离席后,其他宾客也普遍似乎收到了离席的信号。在帐子空了以后,保姆告诉仆人们他们可以用剩下的食物饱餐一顿。“快点吃。这些在你们睡觉前得清理干净。”
  提利昂跪在地上,腿疼得要命而那该死后背的疼痛又开始叫嚣了,依旧试图擦掉高贵的耶赞洒在高贵的耶赞的地毯上的那块酒污,这时督察用他拿鞭子的末端拍了拍他的脸颊。“尤罗,你干的不错。你和你老婆。”
  “她不是我老婆。”
  “那么就是你婊子,你们两个,都站起来。”
  提利昂摇晃着站起来,一条腿在身下颤抖。他的大腿又打结了,痉挛的厉害导致得靠佩妮搭手他才站起来。“我们做了什么?”
  “不少,而且还会更多,”督察说。“保姆说过你们若是逗乐了父亲便能被奖励不是?虽然高贵的耶赞不愿意失去他的小珍宝,你也看到了,但是雅克哈兹·佐·扬扎克还是劝他说自己留着这样的滑稽秀太自私了。欢呼吧!庆贺和平条约的签订,你们有幸能在达兹纳克的大斗兽场表演骑士秀。上千人都会看到你们!一万人哪!还有,哦,到时候我们得笑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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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詹姆
  
  鸦树城历史悠久。古老砖石的缝隙中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城墙上密布的蜘蛛网就像是干瘪的老妇人腿上的血管。城堡正门的两侧耸立着两座巨大的塔楼,几座小塔楼则守护着城墙的每个拐角。所有塔楼都是正方形。圆形突出于外墙的鼓楼和半月形突出于城墙的塔楼更有利于防御投石机的攻击,因为弧形能更有效的反射飞石,但是显然鸦树城比建筑师积累起这条特殊智慧的年代更为久远。
  城堡高耸于宽广肥沃的谷地间,地图和当地居民都把它叫做黑林谷。它确实毫无疑问是块谷地,但是数千年来已经没有过一棵树木在此生长,无论它是黑色,棕色,还是绿色。也许曾经有过,是的,但此刻早已砍斫殆尽。一座座民房,磨坊和城堡在这曾经长满橡树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荒凉而泥泞的地面被一堆堆正在消融的积雪弄得斑驳不堪。
  然而在城墙里面,还保留有一片小小的树林。布莱克伍德家族守护着旧神,像安达尔人来到维斯特洛大陆之前的先民一样敬仰旧神。他们的神木林中,有些树木据说和鸦树城的方形城塔一样古老。尤其是心树,巨大的鱼梁木树枝像瘦骨嶙峋的手指一般伸向天空,最上方的枝条甚至在几里格以外都能看见。
  詹姆和他的卫队逶迤前行,穿过连绵起伏的丘陵进入谷地,曾经环绕鸦树城的土地、农场和果园已经消亡殆尽——只剩下泥土和灰烬,以及四处散落的烧焦的房屋和磨坊的断壁残垣。废墟上生长着野草、荆棘和荨麻,除了这些以外,连一点庄稼都没有。路边时而出现一撇而过的尸骨,哪怕是在这些尸骨上,詹姆都能感觉到父亲那双曾经无情扫过这片土地的巨手无处不在。尸骨中的多数是绵羊骨头,但是也有马的、牛的,以及不时出现的人头骨,或者肋骨中已经长出野草的无头骨架。
  和前一段奔流城的情况相比,鸦树城并没有受到强有力的包围。这次围攻显得更像是家庭事务,而上一次发生此类事件可以追溯到好几百年之前。裘诺斯?布雷肯在城堡周围最多只有五百人,而且詹姆没看见攻击塔楼、投石机和弓弩。看来布雷肯并无攻破鸦树城大门或者冲击高墙的打算,眼看这座城堡没有被救援的希望,他满足的期待着把敌人饿死在里面。毫无疑问,在围困的初期这里有过突围和小规模的战斗,双方箭来箭往,但是半年过去,每个人都为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感到疲倦。取而代之的只有厌倦和单调的例行公事,而这些正是维持军纪的天敌。
  一切都已结束,詹姆心想。随着奔流城安稳地落入兰尼斯特手中,鸦树城就成了少狼主那短命王国最后的领土。一旦它投降,詹姆在三河流域的差事就结束了,然后他就可以回到君临。回到国王身边,他对自己说,但是身体里另一部分自己轻声低语,回到瑟曦身边。
  他必须得面对她,他想。姑且认为当他回去的时候她还没有死在大主教手里。“立刻回来吧,”她在信中写道,那封他在奔流城让小派烧掉的信。“帮助我。拯救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立刻回来吧。”她确实需要他,詹姆毫不怀疑。至于其他的……就我所知,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然而即使他赶回去了,他也不指望救得了她。她确实犯下了他们指控的每一项叛国罪,而他少了握剑的那只手。
  詹姆的卫队快步行进穿过田间,对方哨兵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好奇多过恐惧。非常配合詹姆的是,并没有人发出警报。布雷肯伯爵的帐篷并不难找,因为那是营地里最大并且位置最好的一个,坐落于小溪边一块平缓丘陵的顶部,对鸦树城的两座大门有着非常清晰的视野。
  帐篷是棕色的,中心旗杆上飘扬着同样棕底的布雷肯家族的金盾红色骏马旗帜。詹姆命令下马,并且告诉他的兵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布雷肯的士兵套套近乎。“除了你们俩,”他对他的旗手说,“在这呆着,我不会进去很长时间。”詹姆跳下“荣誉”,大步迈进布雷肯的帐篷,腰上的配剑在剑鞘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看到他靠近,帐篷外的守卫们忧心忡忡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大人,”其中一个说道,“需要为您通报吗?”
  “我自己通报。”詹姆用金手掀开帐篷门帘,低头走了进去。
  当他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干得很专注。专注到两人谁都没注意到他的到来。女人紧闭双眼,双手揪住布雷肯背后粗糙的棕色毛发。每次他进入她,她都发出重重的喘息。伯爵大人将头埋在她的双乳间,双手环绕着她的臀部。
  詹姆清了清嗓子,“裘诺斯伯爵。”
  女人迅速睁开双眼,发出一声受惊的尖叫。裘诺斯?布雷肯从她身上滚了下来,伸手去抓剑鞘,结果只抓到了金属的剑刃。“他妈的七层地狱,”他大声咒骂,“谁敢——”当他看见詹姆的白袍金甲,手里的剑跌落在地,“兰尼斯特?”
  “非常抱歉坏了你的好事,大人。”詹姆微微笑了笑,“不过我有点急事,我们能聊聊吗?”
  “聊聊……可以。”裘诺斯伯爵还剑入鞘。他没有詹姆那么高,但是块头更大,宽厚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会让铁匠都感到嫉妒。棕色的胡茬爬满了他的面颊和下巴。眼睛也是棕色的,里面透出隐藏不住的怒气。“你让我措手不及,大人。我可没接到您要过来的通知。”
  “我似乎也坏了你的好事。”詹姆对床上的女人笑了笑。她用一只手护住左胸,另一只手挡在两腿之间,于是右胸便赤裸在外。她的乳头比瑟曦的颜色要深,而且个头大三倍。她感觉到詹姆的注视,立刻伸手遮住右胸,结果又把她的三角地露了出来。“所有营妓都是这么害羞吗?”他问道。“如果有人想卖芜菁,最好把它们摆出来。”
  “从你进来起就在盯着我的芜菁看了,爵士。”女人找到一张毯子,把它拉起来盖到自己腰部,然后伸出一只手拨开遮住眼睛的长发,“而且它们并不出售。”
  詹姆耸耸肩,“如果对您的身份有什么误解,我表示抱歉。我敢肯定我弟弟上过一百个妓女,但是我只上过一个。”
  “她是个战利品。”布雷肯从地上捡起他的马裤抖了抖,“本属于布莱克伍德家的一个效忠骑士,直到我把他的脑袋砍成了两半。把手放下,女人。兰尼斯特大人想好好看看你的乳头。”
  詹姆对此置若罔闻,“你把裤子穿反了,大人。”他对布雷肯说。当裘诺斯大声咒骂的时候,女人滑下床,捡回她散乱的到处都是的衣服。当她弯腰、转身和伸手拾捡的时候,手指紧张地在双乳和私处间抖动。她努力地把身体遮起来,却比直接赤裸着跑出去更显出一种古怪地刺激。
  “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詹姆问她。
  “我妈叫我希尔蒂,爵士。”她把一件脏裙子从头上套了进去,再从领口甩出长发。她的脸和脚一样脏,双腿间毛发茂盛,使她看起来像是布雷肯的妹妹。即便如此,她仍然有着吸引人的地方,塌鼻子、浓密的头发……和她穿上裙子之后微微屈膝行礼的样子。“您看见我的另一只鞋了吗,大人?”
  这问题看起来惹恼了布雷肯伯爵,“我是你该死的女仆吗,给你拿鞋子?要走就光着脚出去。快出去。”
  “就是说伯爵大人不打算带我回家跟他的小妻子一起祈祷了?”希尔蒂笑着,没脸没皮地看着詹姆,“您也有个小妻子吗,爵士?”
  不,我倒是有个姐姐。“你看我的袍子是什么颜色?”
  “白色,”她说,“不过你的手是金的,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大人?”
  “纯真的。”
  “我是说女人,不是女儿。”
  他想起了弥塞菈。我也得告诉她。不过多恩人可能会不高兴。毕竟道朗马泰尔当她是劳勃的血脉,才给她和自己的儿子订了婚。真是一团乱麻,詹姆想,希望自己能干净利落地一剑砍断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发过誓。”他不耐烦地对希尔蒂说。
  “那芜菁就不卖给你了。”女孩儿傲慢地说。
  “滚!”裘诺斯伯爵朝她吼道。
  她出去了。但是当她溜过詹姆身边,抓起一只鞋和一堆衣服的时候,俯身隔着马裤捏了一下他的老二。“希尔蒂,”她提醒他,然后半裸着冲出了帐篷。
  希尔蒂,詹姆若有所思。“你怎么打发你的伯爵夫人?”女孩消失之后他问裘诺斯伯爵。
  “我怎么知道?问她的主教去吧。当你父亲烧掉我们城堡的时候,她就认为是诸神在惩罚我们,现在她的生活只剩下祈祷。”裘诺斯终于把他的马裤找对了方向,然后从前面系好。“您到此有何贵干,大人?为了黑鱼吗?我们听说了他是怎么逃跑的。”
  “是听说吗?”詹姆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恐怕是从他本人那里吧?”
  “布林登爵士还没傻到跑来找我。我喜欢那个人,这点我不否认,但如果他胆敢出现在我或者我的人眼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将锁链拷到他的手腕脚腕上。何况他知道我已经向你们投降。他本来也应该这么干,但他哥哥肯定告诉过你,这家伙向来倔得很。”
  “泰陀斯?布莱克伍德可还没投降呢,”詹姆提醒他,“黑鱼有可能向鸦树城寻求庇护吗?”
  “他也许会,但他会发现这样做必须先得穿过我的包围圈,而我还没听说他长了翅膀。在此之前,泰陀斯先得把他自己庇护好。他们已经在靠老鼠和树根过活了,下次满月之前就会投降。”
  “他日落之前就会投降。我打算和他签个条约,然后接受他回归国王的和平。”
  “我明白了。”裘诺斯伯爵套上一件棕色羊毛外套,正面绣着布雷肯家族的红色种马家徽。“我的大人需要喝上一杯麦芽酒吗?”
  “不。但是你也别把我的腰包喝干了。”
  布雷肯给自己倒满了一角杯,喝掉一半,然后擦了擦嘴。“您刚才说条约,什么样的条约?”
  “常见的那种。布莱克伍德伯爵必须承认他的叛国,放弃对史塔克家族和徒利家族的效忠。必须在诸神和人们面前庄严地发誓,从今以后是赫伦堡和铁王座的忠臣,这样我就会以国王之名赦免他的罪。当然,我们也会要求一些黄金,作为背叛的代价。我还会索要一名人质,以确保鸦树城不会再次反叛。”
  “他女儿,”布雷肯建议,“布莱克伍德有六个儿子,但是只有一个女儿,他非常宠爱这个拖着鼻涕的小家伙,她还不到七岁。”
  “小了点,不过她可以为王室效劳。”
  裘诺斯伯爵喝干了剩下的酒,把角杯扔到一边。“承诺过给我的土地和城堡怎么办?”
  “哪些土地?”
  “寡妇河东岸, 从十字弓山到车辙草甸,还有小河里所有的岛。玉米磨坊和领主磨坊,污泥厅的废墟、强暴村、战争谷、老铁厂、巴克村、黑巴克村、石冢村、泥水塘,和马德墓的集市城镇。黄蜂林、罗根林、绿山,以及芭巴的双乳峰。布莱克伍德家叫它米茜的双乳峰,不过它最开始是叫芭巴的。蜂蜜树村和所有的蜂房。这儿,我已经全部标出来了,请大人赏脸看看。”他从桌子上翻出一副羊皮纸地图。
  詹姆用好的那只手接过地图,但他还得用金手打开并展平它。“这可是一大块地,”他评论道,“会使你的领地增加四分之一。”
  布雷肯的口气很强硬,“这些土地过去全都是石篱城的,是布莱克伍德从我们手里偷过去的。”
  “双乳峰中间这个村子怎么办?”詹姆用他的金手指敲了敲地图。
  “便士树村。这也曾是我们的,不过它作为王室封地已经几百年了。别管它了,我们只想要回被布莱克伍德偷走的地方,您父亲大人答应过,只要我们能帮他摆平泰陀斯伯爵,就把这些地方还给我。”
  “直到我刚才骑马过来的时候,还看见徒利家的旗帜在城墙上飘着,史塔克家的冰原狼旗也是。看起来好像泰陀斯伯爵还没被摆平。”
  “我们已经把他们从战场上赶进了鸦树城,并且把他们牢牢围困在城里。再给我点充足的人手去攻城,大人,我保证能把他们全部赶进坟墓。”
  “如果再给你点人手,制服布莱克伍德的就是他们而不是你。那样我就直接自己去领赏了。”詹姆把地图卷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把这个给我。”
  “地图是您的了,但土地是我们的。我听说兰尼斯特有债必还,而我们为你们而战。”
  “还没有你们跟我们对着干的一半时间长。”
  “国王陛下已经赦免了我们。我侄子和我的亲生儿子死在你剑下。你们的魔山抢走了我的庄稼,然后把所有搬不走的东西全部烧毁。他放火烧了我的城堡,强奸了我的女儿,为此我需要补偿。”
  “魔山死了,我老爸也是,”詹姆对他说,“而且有人会说留着你的脑袋已经是种补偿。毕竟你的确曾经效忠于史塔克,直到瓦德侯爵杀了他。”
  “谋杀了他,还有很多我的血亲。”裘诺斯伯爵扭头吐了一口痰,“是的,我曾效忠于少狼主,我也会一样的效忠于您,只要您对我公平点。我在少狼主死了之后向您家族屈膝投降,是因为我认为给死人卖命,为了无法翻盘的败局让布雷肯家族白白流血,实在没有意义。”
  “精明的家伙。”即使有些人可能会说布莱克伍德伯爵比他更有荣誉感。“你会得到你的土地。起码是一部分,既然你在让布莱克伍德屈服的行动中有些贡献。”
  裘诺斯伯爵似乎对此很满意。“不管大人认为给我们哪一部分比较公平,我们都乐于接受。如果您愿意接受我的忠告,那么不必对那些布莱克伍德太客气 ,他们身体里流淌着背叛的血液。在安达尔人来到维斯特洛之前,布雷肯家族就统治着这片土地,我们是国王而他们是我们的封臣,但是他们背叛了我们并且篡夺了王位。每个布莱克伍德都是天生的变色龙,当您定下条约的时候得牢牢记住这个。”
  “噢,我会的。”詹姆保证道。
  当他从布雷肯的帐篷骑向鸦树城正门的时候,小派在他前面打着和平的旗帜。他们还没骑到城堡,就有二十双眼睛从壁垒的门房探望出来。他让“荣誉”停在护城河边,一条石墙围住了深深的沟壕,绿色的河水被浮渣阻塞。詹姆正打算命令肯洛斯爵士奏响赫洛克之号,吊桥就开始慢慢放下。
  泰陀斯?布莱克伍德伯爵在外庭院迎接詹姆,胯下的战马和他自己一样瘦弱不堪。鸦树城伯爵又瘦又高,鹰钩鼻,长头发,乱蓬蓬的灰白胡子中白色要比灰色的多。他身着猩红色盔甲,打磨光亮的护胸甲上镶嵌白银,勾画出一棵白色的枯树。渡鸦羽毛的斗篷在肩头上顺风飘动。
  “泰陀斯伯爵,”詹姆说,“爵士。谢谢你允许我进来。”
  “我不会说欢迎你来,但也不否认我曾经期待着你能来。你是来要我投降的。”
  “我是来结束这一切的。你的人英勇战斗,但是你已经输了这场战争。你准备好投降了吗?”
  “向国王,而非向裘诺斯。布雷肯。”
  “我明白。”
  布莱克伍德犹豫了片刻,“您希望我现在就在这里下马,并对您发誓效忠吗?”
  周围有一百只眼睛看着。“风太冷,地上都是泥,”詹姆说,“只要我们在条约上达成共识,你可以选择跪在会客室的地毯上。”
  “您非常有骑士风度,”泰陀斯伯爵说,“请进,爵士,我的城堡也许缺少食物,但永远不会缺少礼貌。”
  布莱克伍德的会客室坐落于一座木质塔楼的二楼,当他们进去的时候,炉火正熊熊燃烧。黑橡木做的大梁撑起天花板,整个房间宽敞明亮。墙上悬挂着羊毛挂毯,两扇有木质窗棱的大门正对着神木林。透过镶嵌着厚厚的黄色玻璃的菱形窗格,詹姆瞥见了那棵大树遒劲的树枝,正是这些树枝赋予了这座城堡现在的名字。那是一棵古老而又巨大的鱼梁木,比凯岩城的石花园中那棵还要大十倍。但是这棵已经枯死了。
  “布雷肯家毒死了它,”主人说道,“一千年来,它都没有长出一片叶子。学士们说,再过一千年它就会变成石头。鱼梁木永不腐烂。”
  “渡鸦呢?”詹姆问,“它们在哪?”
  “它们每天傍晚飞来然后整夜都栖息在这里,有好几百只。就像一片片黑色的叶子,盖满每一条树枝。数千年来一直如此,没人知道为什么,这树木至今仍然吸引它们每晚前来。”布莱克伍德坐在一张高背椅上,“为着荣誉的缘故,我必须问问,我的主君怎样了?”
  “作为我的俘虏,艾德慕爵士正在前往凯岩城的路上,他的妻子会在孪河城停留直到她的孩子出生,然后带着孩子一起与丈夫会合。只要不再企图逃跑或是密谋反叛,艾德慕爵士就能长命百岁。”
  “苟延残喘,毫无尊严地活着。直到他死去,人们都会说他没有勇气抗争。”
  不公平,詹姆心想。他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而恐惧。他知道我是谁的儿子,比我姑妈都清楚。 “他自己选择了和平,不像他叔叔会让我们流血。”
  “非常同意。”布莱克伍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能问问您是怎么对待布林登爵士的吗?”
  “我提出让他穿上黑衣,结果他跑了。”詹姆微笑,“恐怕你把他藏在这了?”
  “没有。”
  “如果他在这你会告诉我吗?”
  这次轮到布莱克伍德微微一笑。
  詹姆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金手包在好的那只里面。“也许我们该谈谈条件了。”
  “我应该在这里向您屈膝下跪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者我们也可以说你跪过了。
  于是布莱克伍德伯爵依然安坐。他们很快就主要问题达成一致:认罪、效忠、赦免、一定数额的金银作为赔偿。“您会索要哪些土地?”泰陀斯伯爵问道。当詹姆把地图递给他,他看了一眼就轻声笑起来,“没错,变色龙需要打赏。”
  “没错,但是比他想象得要少,既然他出的力也没那么多。你愿意献出哪些土地?”
  泰陀斯伯爵思考了片刻,“树篱城、十字弓山,和巴克城”
  “一片废墟,一座小山和一堆小茅屋?大人,你必须为叛国付出代价。他至少想要一座磨坊。”磨坊是税收的重要来源,领主会抽取他们全部收入的十分之一。
  “那么领主磨坊给他,而玉米磨坊是我们的。”
  “还有一座村庄,石冢村?”
  “我的先人埋在石冢村的岩石之下,”他又看了看地图,“把蜂蜜树村和蜂房给他,那些蜂蜜会让他发胖,然后甜掉他的牙。”
  “成交。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
  “人质。”
  “是的,大人。我想你有个女儿。”
  “贝莎妮,”泰陀斯伯爵看起来像是受了打击,“我还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姐妹,两个寡妇姑妈。侄女、侄子、表亲。我还以为你会愿意……”
  “必须是你的亲生孩子。”
  “贝莎妮才八岁。一个懂事的小姑娘,充满欢笑。她从未离开我的城堡超过一天的骑程。”
  “为何不让她看看君临?国王陛下差不多跟她同岁,他会很高兴结交新的朋友。”
  “一个当她父亲触怒他的时候可以被吊死的朋友?”泰陀斯伯爵问道,“我有四个儿子,您能考虑换成其中一个吗?本十二岁了,而且渴望冒险,如果大人乐意,他可以当您的侍从。”
  “我的侍从多的不知道该打发他们去干什么。每次我撒尿的时候他们都争着帮我扶老二。而且你有六个儿子,不是四个。”
  “曾经是六个。劳勃是我最小的儿子,不太健壮。他九天前死于痢疾。卢卡斯在红色婚礼上被谋杀。瓦德?佛雷的第四任妻子是一个布莱克伍德,但是在孪河城,亲属关系就和宾客权利一样一文不值。我希望能把卢卡斯葬在神木林下,但是佛雷家还没有决定把他的尸骨还给我。”
  “我会督促他们做的。卢卡斯是你的大儿子?”
  “二儿子。布林登是大儿子,我的继承人。接下来是霍斯特,恐怕是个书呆子。”
  “君临也有很多书,我记得我弟弟经常读它们,也许你儿子愿意去看看那些书。我接受霍斯特作为我们的人质。”
  布莱克伍德明显松了口气。“谢谢你,大人。”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我可以继续大胆的提个建议的话,您也应该从裘诺斯伯爵那里索要一个人质。一个女儿。他发情的时候不够男人,所以也生不出儿子。”
  “他有一个私生子在战争中被杀了。”
  “是么?哈利是一个私生子,没错。但是他是不是裘诺斯的种,这就说不准了。他是一个金发男孩,很漂亮。裘诺斯不具备这两个特点中的任何一个。”泰托斯伯爵站起身来,“你愿意赏光和我一起进晚餐吗?”
  “下一次吧,伯爵大人。”整个城堡的人都在挨饿,从他们嘴里偷走食物实在不是什么好做法。“我不能耽搁。奔流城在等着我。”
  “奔流城?还是君临?”
  “都是。”
  泰托斯伯爵看起来并不想说服他改变主意。“霍斯特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做好出发准备。”
  他确实做到了。男孩在马厩里见了詹姆,肩膀上随意的扔着一卷铺盖,胳膊夹着一捆卷轴。他肯定不超过十六岁,但是已经长得比父亲还高,长胳膊长腿,几乎有七英尺,很瘦,动作显得有些笨拙,额前有一绺头发。“队长大人,我是你的人质了。霍斯特,他们都叫我霍斯。”他咧嘴笑着。
  他以为这是闹着玩儿的吗? “告诉我,他们是谁?”
  “我的朋友们。我的兄弟们。”
  “我既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你的兄弟。”这句话将男孩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詹姆转向泰托斯伯爵:“伯爵大人,在这件事上务必不能有任何误解。贝里?唐德利恩伯爵,密尔的索罗斯,桑铎?克里冈,布兰登?徒利,石心夫人……所有这些人都是逃犯和反叛者,是国王和所有效忠国王的人的敌人。如果我听说你或者你的人私藏了他们,保护了他们,或者以任何方式帮助了他们,我会毫不犹豫的送上你儿子的脑袋。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同时也了解这一点:我可不是莱曼?佛雷。”
  “你不是。”所有的温和从布莱克伍德伯爵的嘴角消失。“我知道我在和谁打交道,弑君者。”
  “很好。”詹姆骑上马,向城门方向调转马头。“我祝你今年有个好收成,并且能享受到国王的和平给你带来的快乐。”
  他没有骑很远。裘诺斯。布雷肯伯爵就在鸦树城外等他,距离城墙的距离恰好在一个优质十字弓的射程以外。他已经骑上装备完毕的战马,身着甲衣,巨大的灰色金属头盔上坠着一绺马鬃的流苏。“我看见他们撤下了冰原狼旗帜。”詹姆走近的时候,他说,“都解决了?”
  “完全摆平。回家种地吧。”
  布雷肯伯爵打开头盔面罩。“我相信比起你去城堡里之前,现在我有更多的地种。”
  “巴克城,树篱城,蜂蜜树村和它所有的蜂巢。”他还忘了一个,“哦,还有十字弓山。”
  “一座磨坊。”布雷肯说,“我必须有一座磨坊。”
  “领主磨坊。”
  裘诺斯伯爵哼了一声。“好吧,这还差不多。我是指现在。”他指着正和小派一起走进队伍的霍斯特?布莱克伍德,“这就是他给你的人质?你被骗了,爵士。这小子太瘦弱,血液都是用水做成的。别看他这么高,我任何一个女儿都能像打翻一根烂树枝似的把他揍倒在地。”
  “你有几个女儿,伯爵大人?”詹姆问他。
  “五个。第一个老婆生了两个,第三个老婆生了三个。”太迟了,他看起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送一个去王宫。她将会拥有服侍摄政太后的荣幸。”
  当布雷肯伯爵意识到这话的威力的时候,他的脸黑了下来。“你就是这样回报石篱城的友谊吗”?
  “服侍太后是巨大的荣誉。”詹姆提醒他,“也许你该对她强调这一点。我们希望女孩能在年末之前到达。”他不等布雷肯爵士回答,就轻轻的用他的金马刺碰了碰“荣誉”,小跑着离去。他的人马排队跟上,旗帜随风飘扬。城堡和帐篷很快就被他们甩在身后,淹没在马蹄卷起的尘土中。
  他们来鸦树城的路上,没有被任何逃犯和狼群骚扰。所以詹姆决定走另一条路回去。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能撞上逃跑中的黑鱼,或者能引诱贝里。唐德利恩来个不明智的攻击然后将他擒获。
  傍晚到来时,他们正沿着寡妇河前行。詹姆叫了他的人质,问他最近的能过河的浅滩在哪里,男孩带他们找到了一处。当众人水花飞溅的淌过河水时,太阳正落到一对绿草盈盈的山丘后面。“双乳峰。”霍斯特?布莱克伍德说。
  詹姆想起了布雷肯伯爵的地图。“那两座山丘中间有个村子。”
  “便士树村。”男孩肯定地回答。
  “我们晚上在那儿宿营。”如果附近有村民的话,他们也许能知道布林登爵士或者那群逃犯的下落。“裘诺斯伯爵对于它们究竟是谁的乳头发表了一些看法。”当他们走向渐渐暗下来的山丘时,他对布莱克伍德男孩回忆道。最后一丝光线正从他们面前的山头上消失。“布雷肯家族对它们有一种叫法,而布莱克伍德家族有另一种叫法。”
  “是的,大人。已经一百多年了。在此之前它们被称为圣母的双乳,或者就是双乳峰。因为有两座,而且它们看起来像……”
  “我能看出来它们像什么。”詹姆发现他正在回想帐篷里的那个女人,和她试图遮挡住又大又黑的乳头的样子。“那一百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使得山丘的命名发生了分歧?”
  “庸王伊耿找了芭巴?布雷肯做情妇。”书呆子男孩回答道,“他们说,她是个非常丰满的妞儿,所以在国王拜访石篱城期间,有一天,他出去打猎,看到了双乳峰……”
  “……就把情妇的名字赐予了它。”伊耿四世在詹姆出生前很久就去世了,但是他还是想起了一些伊耿四世王朝的历史,使得他完全能猜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他抛弃了布雷肯家的女孩,找了一个布莱克伍德,是不是这样?”
  “梅丽莎夫人。”霍斯特肯定道,“他们叫她米茜。我们的神木林里有个她的雕像。她比芭巴?布雷肯漂亮得多,但是太苗条。有人听见芭巴说米茜的胸部就像男人一样平。当这话传到国王的耳朵里的时候,他……”
  “……把芭巴的双乳给了梅丽莎。”詹姆大笑。“这一切都是怎么开始的?布莱克伍德和布雷肯之间的战争?有史书记载了下来吗?”
  “是的,大人。”男孩说,“但是有些部分是由他们家的学士记载的,有些是由我们家的学士记载的。他们把这些故事写入编年史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这些历史能上溯到英雄纪元。布莱克伍德在那个时候还是国王。布雷肯家族是小领主,以擅于养殖种马而闻名。然而他们非但没有回报国王的公正,反而用养马赚来的钱雇了剑客,谋杀了国王。”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安达尔人入侵前五百年。一千年前,如果大历史书可信的话。只是没有人确定安达尔人是什么时候渡过狭海而来的。大历史书说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千年了,但是有些学士坚称只有两千年。总有那么一个时间点,从它再往前,所有的日子都变得模糊而混乱,而历史的真相也就成了笼罩着一层薄雾的传奇。”
  提利昂会喜欢这小子。他们俩能从早到晚的争论这些书里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他对弟弟的苦涩感觉似乎消失了,直到他重新忆起小恶魔都做了些什么。“所以说,当凯岩城还在凯斯德利手里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开始为了一方从另一方手里抢走王位的事情打仗了?那就是一切的根源?为了一个消失了几千年的王国的王座?”他笑着,“那么长的岁月,那么多场战争,那么多位国王……应该有人站出来促成和平。”
  “有人这样做了,大人。很多人。我们和布雷肯家达成了几百次和平协议,很多都由联姻完成。每一个布莱克伍德身上都流淌着布雷肯的血液,而每一个布雷肯身上也都流着布莱克伍德的血液。先王的和平条约通常会持续半个世纪,然后新的争执便会发生,于是旧伤撕裂开来,再次血流不止。我父亲说,这就是一直以来都在发生的。只要还有人记得祖先的屈辱,就没有持久的和平。就这样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纪,我们憎恨着布雷肯,布雷肯憎恨着我们。我父亲说这永远也不会结束。
  “这可以结束。”
  “怎么结束,大人?我父亲说,旧伤永远也不会愈合。”
  “我父亲也有句名言。如果你可以杀了一个仇人,就不要只是伤了他。只要死了就不会复仇。”
  “他们的儿子会。”霍斯特辩解说,“如果你不杀了他们的儿子的话。如果你怀疑我,就去问问凯岩城的凯斯德利吧。或者去问问塔贝克大人和夫人,或者去问问卡斯特梅的雷耶斯家族,问问龙石岛王子。”有那么一瞬间,西方山顶上笼罩着的深红云朵让他想起了雷加的孩子们,和他们遇害后被紧紧包裹在深红色斗篷里的身躯。
  “这就是你们杀了所有的史塔克的原因?”
  “不是所有。”詹姆说,“艾德大人的女儿们还活着。一个刚刚结婚。另一个……”布蕾妮,你在哪里?你找到她了么? “……如果诸神慈悲,她会忘了她是个史塔克。她会和一个健壮的铁匠结婚,或者是胖脸的酒店老板,为他生一屋子的孩子,永远不用害怕有一天会有一个骑士到来,把她所有的孩子的脑袋都撞碎在墙上。”
  “诸神是慈悲的。”他的人质不大确定的说。
  那你就继续相信吧。詹姆用马刺碰了碰“荣誉”。
  便士树村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战争也蔓延到了这里,烧焦的果树和房屋的碎片说明了一切。但是在每一座被毁坏的房屋周围,都有三个被重建起来。在逐渐聚集的深蓝暮色中,詹姆瞥见一排屋顶上新铺的稻草,还有一排新鲜木头做成的房门。在一个养鸭池塘和铁匠铺之间,他看见了赋予这个小村名字的那棵树,一棵古老而高大的橡树。扭曲的树根盘根错节的穿过土壤,在地面周围形成一个宛若缓慢游动的大蛇般的巢穴,上百枚古老的铜钱被嵌入到粗大的树干里。
  小派盯着树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房屋。“人都去哪儿了?”
  “藏起来了。”詹姆告诉他。
  房屋里所有的火堆都被熄灭,但是有些还在冒烟,而且没有一堆是冷的。在哈利?梅利尔的仔细搜寻下,唯一能找到的活物就是一片菜地里的一只正在喂奶的山羊……但是这村子有一座防御工事,十二英寸高的厚石墙,不比河间地任何一座堡垒差,詹姆知道在那儿能找到村民们。当抢劫者到来时,他们就躲到城墙后面,这就是为什么这儿还能留有一个村子的原因。现在他们又藏到那里去了,为了躲避我。
  他策马走到堡垒门前。“城墙里的人们,我们不想伤害你们。我们是国王的人。”
  城门上方的墙头上出现了几张脸。“就是国王的人烧了我们的村子。”一个人向下叫道,“在这之前,另一些国王的人抢了我们的羊。他们从属于另一个国王,但是对我们的羊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国王的人杀了哈斯里和奥蒙德爵士,还把兰茜强暴致死。”
  “我的人不会的。”詹姆说,“你们能把门打开吗?”
  “等你们走了,我们会的。”
  肯洛斯爵士骑了过来。“我们很容易就能把那城门破开,或者一把火烧了它。”
  “同时他们会向我们扔石头,并且弓箭会像羽毛一样插满我们全身。”詹姆摇了摇头。“这么做太血腥了。而且何必呢?这些人没伤害我们。我们就在房屋里休息,但是不要偷东西。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储备。”
  当半个月亮缓缓爬上天空的时候,他们把马都拴到了村里的空地上,用腌羊肉,干苹果和硬奶酪充当晚饭。詹姆略微吃了一点,并且和小派,霍斯分享了一袋酒。他试着去数老橡树上铜钱币的数量,但是太多了,他总是数到一半就忘了数字。这些铜钱币都代表了什么?如果他开口问,布莱克伍德男孩会告诉他答案,但是这会破坏了原本的神秘感。
  他安排了哨兵,保证没有人走出村子的范围。他也派出了侦察兵,保证没有人趁他们不备偷袭。接近午夜的时候,两个侦察兵回来,带着一个捉到的妇女。“她胆大包天的径直骑了过来,大人,要求和你说话。”
  詹姆飞快地爬起来。“小姐,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你。”天啊,她看起来比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老了十岁。还有,她的脸怎么了? “这绷带……你受伤了……”
  “被咬了一口。”她碰了碰她的剑柄。他送给她的那把剑。守誓剑。 “大人,您对我提了一个要求。”
  “那个女孩。你找到她了么?”
  “找到了。”塔斯的少女布蕾妮说。
  “她在哪儿?”
  “一天的骑程。我可以带你去见她,爵士……但是你必须一个人来。不然,猎狗就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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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琼恩(十)
  
  “拉赫洛,” 梅丽珊卓迎着雪花高举双臂,吟颂着,“你是我们眼中的光,心中的火,丹田中的热。你让太阳在白昼温暖着我们,你让群星在黑夜守护着我们。”
  “一切荣耀归于拉赫洛,光之王。”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散了婚礼来宾乱糟糟的应和声。琼恩雪诺戴起斗篷上的风帽。
  今天雪不大,稀稀拉拉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可是沿长城吹来的东风,像老奶妈故事里的冰龙的呼吸那样寒冷刺骨。即使是梅丽珊卓的篝火也在颤栗;红衣女祭司吟颂着,火焰畏畏缩缩地贴着沟渠,发出细微的辟辟啪啪的爆裂声。
  艾丽丝·卡史塔克向琼恩靠过来。“婚礼上下雪,预兆着婚姻关系冷淡。我母亲大人经常这么说。”
  他看了一眼赛丽丝王后。她和史坦尼斯婚礼当天肯定有暴风雪。这位南方王后在一大群随从女士、侍女、骑士的拥簇下,蜷在白鼬皮斗篷里,虚弱而苍白,冻得缩成一团。一丝勉强的微笑冻结在她那薄薄的嘴唇上,但她的眼里却满溢着崇敬。她憎恨寒冷,热爱火焰。只要看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只要梅丽珊卓发句话,她就会欣然步入火焰,像情人一样拥抱它。
  并不是所有的手下都像她本人一样热诚。布鲁斯爵士(Ser Brus)喝得半醉半醒,莫里根爵士(Ser Malegorn)戴着手套的手覆盖在旁边女士的屁股上,纳伯特爵士(Ser Narbert)在打呵欠,而国王岭的帕屈克爵士(Ser Patrek of King's Mountain)则在生气。琼恩雪诺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史坦尼斯把这些人留给王后了。
  “长夜漫漫,恐怖黑暗,” 梅丽珊卓吟颂着。“我们孤独而生,我们寂寞而死。然而,当我们并肩穿越尘世的黑暗时,我们可以从彼此身上汲取力量,也从你身上汲取力量,光之王。” 她身上猩红色的丝缎随风打着旋。“两个人走上前来,从此连为一体,共同面对世界的黑暗。让他们心中充满火焰,光之王,让他们从此永远手拉手,走在你闪光的大道上。”
  “光之王,保佑我们,” 赛丽丝王后喊道。一些人齐声应和着。他们都是梅丽珊卓的忠实追随者:苍白的女士们,颤抖着的侍女,亚赛尔·佛罗伦爵士(Ser Axell),纳伯特爵士(Ser Narbert),兰伯特爵士(Ser Lambert),穿铁甲的士兵,穿青铜甲的瑟恩人(Thenns),甚至还有几个琼恩的黑衣兄弟。“光之王,请保佑你的孩子。”
  “梅丽珊卓背朝长城,面向燃着火焰的沟渠,新人在沟渠另一侧,面向着她。王后、公主和补丁脸站在新人后面。希琳公主(Princess Shireen)被一层层的毛皮包成了一个圆球,透过蒙着脸的头巾呼吸着大团大团的白雾。亚赛尔·佛罗伦爵士(Ser Axell Florent)和他的后党人士拥簇着他们三人。
  虽然只有少数几个守夜人聚集在篝火旁,但有更多的人在屋顶、窗口、大 “之” 字形台阶上往下观看。琼恩·雪诺特别留心观察了一下有哪些黑衣兄弟到场,哪些缺席。有些人正在值班,也有很多刚刚离岗的人正在熟睡。但是还有其他人故意缺席以示反对。奥赛尔·亚威克(Othell Yarwyck)和波文·马尔锡(Bowen Marsh)也缺席了。恰伊欧尔修士(Septon Chayle)从【教堂】(sept)里出来短暂地露了露面,指头拨弄着绕着脖子的皮带上的七面水晶,祈祷一开始他就退回去了。
  梅丽珊卓举起双手,火苗突然上升,跳跃到她的指尖,像一只红色的大狗跳起来讨食。火星向上飞旋,雪花向下飘舞。“啊,光之王,我们感谢你,” 她向着饥饿的火苗吟颂着。“我们感谢你的恩典,你让勇敢的史坦尼斯成为我们的国王。求你指引他,保佑他,拉赫洛。求你保护他免于恶人的背叛,赐予他力量打败黑暗的仆从。”
  “赐予他力量,” 赛丽丝王后和她的骑士、仕女们应和着。“赐予他勇气,赐予他智慧。”
  艾丽丝·卡史塔克(Alys Karstark)挽住琼恩的胳膊。“还有多久,雪诺大人?要是被雪埋了,我希望结过婚再死。”
  “快了,女士,” 琼恩向她保证。“快了。”
  “感谢你让太阳温暖我们,” 王后吟颂着。“感谢你在黑夜让群星守护我们。 感谢你让壁炉与火炬驱走黑暗。感谢你让我们的灵魂充满光明,让我们的身体和内心充满火焰。”
  接着梅丽珊卓说道,“请新人上前来。” 火焰把她的影子投射到背后的城墙上,红宝石在她苍白的喉咙上闪闪发光。
  琼恩转向艾丽丝·卡史塔克(Alys Karstark)。“女士,准备好了吗?”
  “是的,噢,当然。”
  “你不怕?”
  女孩的微笑像极了他的小妹,想起小妹,他心都要碎了。“让他怕我吧。” 她的头发用一根纱丁(Satin)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带子束着,落在她双颊上的雪花在融化,但是她头发上的雪聚集起来,像是戴着一顶雪冠。她双颊嫣红,眼睛闪闪发亮。
  “凛冬女士。” 琼恩紧握她的手。
  瑟恩的马格拿(The Magnar of Thenn)站在火旁等待着,他穿着皮革和青铜盔甲,屁股上挂着青铜剑,像是准备上战场。他额头有点秃,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要老,但是当他转过头看新娘走近时,琼恩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还是个孩子。眼睛睁得像核桃那么大,到底是受到谁的惊吓,是火焰,女祭司,还是新娘,琼恩就不知道了。艾丽丝(Alys)说对了。
  【注释:瑟恩(Thenn)是塞外的一个部落,马格拿(Magnar)不是人名,而是古语(Old Tongue)“酋长”,“领主”的意思。瑟恩人不像其他野人那样自由散漫,他们对自己的马格拿唯命是从,凝聚力很强。上次野人进攻长城时,老马格拿攀长城摔死了,现在迎娶艾丽丝·卡史塔克的是他的儿子。】“谁给这位女士送嫁?” 梅丽珊卓问道。“是我,” 琼恩答道。“这位是卡史塔克家族的艾丽丝,一位血统纯正,出身高贵的成年女士。” 他最后紧握一下她的手,退回到其他人的行列。
  “谁来迎娶这位女士?” 梅丽珊卓问道。“我。” 西戈(Sigorn)拍拍胸脯。 “瑟恩的马格拿。”
  “西戈,” 梅丽珊卓问道,“你愿意与艾丽丝(Alys)共享火焰,温暖着她度过黑暗恐怖的长夜吗?”
  “我愿意。” 马格拿承诺着,开口时吐出一团白雾。他肩膀上落满斑斑点点的雪花,耳朵冻得通红。“我对红神的火焰发誓,我会一辈子温暖着她。”
  “艾丽丝,你愿意与西戈(Sigorn)共享火焰,温暖着他度过黑暗恐怖的长夜吗?”
  “直到他热血沸腾。” 她穿着守夜人的黑羊毛斗篷作为新娘斗篷。斗篷背上卡史塔克家族的旭日家徽,用跟斗篷里子同样的白色毛皮缝成。
  梅丽珊卓的眼睛像她喉咙上的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那么请上前来,结为一体。” 随着她的手势,一堵火墙猛地升腾起来,用橘红的热焰添着飞舞的雪花。艾丽丝拉起马格拿的手。
  他们肩并肩穿越火墙跳过沟渠。“穿越火焰,” 一阵风吹起红衣女的猩红长裙,她把它按了下去。“合二为一。” 她的红铜色头发飞扬着。“火焰结为一体,无人能够分离。”
  “火焰结为一体,无人能够分离。” 应和声响起,是王后手下,瑟恩人,甚至还有几个黑衣兄弟。
  除了国王和叔叔。琼恩·雪诺想。
  克瑞冈·卡史塔克(Cregan Karstark)比她侄女迟一天到达。他带着四名骑兵,一个猎人和一群猎狗,嗅探追踪着艾丽丝女士,简直把她当成一只鹿了。琼恩·雪诺赶在他们到达黑城堡之前,在鼹鼠村以南半里格处的国王大道上迎头碰上他们,这样他们就不能援引宾客权利,也不能要求谈判了。克瑞冈的一个手下用十字弓朝泰(Ty)放了一箭,立刻被杀死。现在他们就剩下四个手下,和克瑞冈本人了。
  幸好他们有十几个冰窖。人人都有得住。
  身处长城,很多东西都会失效,家徽也一样。七王国的贵族家家有族徽,但瑟恩人没有,所以琼恩让事务官临时准备一个。他们做得不错。西戈(Sigorn)系在艾丽丝(Alys)女士肩膀上的新娘斗篷上的家徽是白羊毛背景上的一个青铜圆盘,环绕着缕缕深红丝绸的火焰。如果仔细看,会看到卡史塔克家的旭日,但也作出了适合瑟恩人的修改。
  【注】新娘婚礼前穿少女斗篷(maiden’s cloak),婚礼过程中,新郎为新娘披上新娘斗篷(bride’s cloak)。
  【注】白羊毛背景上的一个青铜圆盘:白色背景象征塞外雪原,瑟恩人一般穿青铜盔甲,使青铜兵器。
  马格拿差不多是把少女斗篷从艾丽丝肩上扯下来的,但是当他为她系上新娘斗篷时,几乎是温柔的。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他们的呼吸混合在一起。火焰又一次升腾起来。王后的手下开始唱起赞美诗。“完了没?” 琼恩听到纱丁小声问。
  “彻底完成,” 穆利低声抱怨,“好极了。人家成亲,我冻个半死。” 他裹着自己最好的黑羊毛斗篷,斗篷还是崭新的,一点都没褪色,即使如此,寒风还是把他的脸颊冻得通红,红得像他自己的头发。“哈布热了肉桂丁香酒。等会喝点暖暖身子。”
  “丁香是什么?” 呆子欧文问道。
  雪越下越大,沟渠中的火快熄灭了。人群开始散去,王后的手下,国王的手下,还有自由民,都急急忙忙离开院子躲避风雪。“大人和我们一起参加宴会吗?” 穆利问琼恩·雪诺。
  “稍等。” 西戈(Sigorn)可能会把缺席看成藐视。再说,毕竟是我自己力主联姻的。“我有些事要先办。”
  琼恩走向赛丽丝王后,冰原狼跟着他。他的靴子嘎吱嘎吱地踏过一堆堆积雪。清除各建筑物之间的道路所需时间不断增长;人们只好越来越频繁地使用被称为“虫洞”的地下通道。
  “… 多么完美的婚礼啊,” 王后说道。 “我能感受到光之王的炽烈凝视。噢,你不知道我请求过史坦尼斯多少次,让我们再举行一次婚礼,受光之王祝福的,真正的灵魂与肉身的结合。只要圣火把我们结为一体,我就能给他生更多的孩子。”
  要给他多生孩子,你得先让他跟你同床。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已冷落妻子多年,即便在长城,这也是尽人皆知的。很难想象陛下对战时举行二次婚礼的念头作何反应。
  琼恩鞠躬。“如果陛下愿意赏光,宴会已准备妥当。”
  王后疑虑地看了一下百灵,然后抬头转向琼恩。“当然。梅丽珊卓女士会为我引路。”
  红衣女祭司大声说:“我要照料圣火,陛下。希望拉赫洛赐予恩惠,让我一瞥国王陛下。但愿能预见一次大胜仗。”
  “噢,” 赛丽丝王后神情焦虑。“当然 … 让我们祈求光之王恩赐幻象吧……”
  “纱丁,为陛下带路。” 琼恩道。
  莫里根爵士(Ser Malegorn)走上前来。“我来护送陛下出席宴会。我们不需要你的……管家。” 从最后那个词的腔调,琼恩知道他在掂量另外的词。小子?宠物?婊子?
  琼恩再次鞠躬。“如你所愿。我稍后即到。”
  莫里根爵士(Ser Malegorn)伸出胳膊,赛丽丝王后拘谨地挽着。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女儿肩膀上。那群王家小鸭,在他们后面排着队,在弄臣帽子上的铃铛声中穿过庭院。“在海底啊,人鱼开宴席啊,熬汤用海星啊,蟹子都当侍应生啊” 补丁脸叫喊着。“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
  梅丽珊卓阴沉着脸。“这东西很危险。我在火焰中看过他很多次。有时看到他嘴唇上都是血,周围很多骷髅头。”
  到现在你还没烧死他,真是奇事一件。王后耳旁一句话的事儿,补丁脸就丢到火里了。“你在火里能看到弄臣,却看不到一点史坦尼斯的迹象?”
  “我搜寻他,却只看到茫茫白雪。”
  又是一个无用的回答。克莱达斯(Clydas)已放出乌鸦到深林堡警告国王阿诺夫·卡史塔克(Arnolf Karstark)已叛变,可是鸟儿是否已及时赶到陛下那儿,琼恩就不知道了。布拉佛斯(Braavosi)银行家也已带着琼恩派遣的向导,出发搜寻史坦尼斯,当下正处于战时,天气又坏,如果他能找到国王,可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如果国王已死,你会不会知道?” 琼恩问红衣女祭司。
  “他绝对没死。史坦尼斯是光之王特选,命中注定要领导对抗黑暗的战争。我在火焰中看见过,在古老的预言中读到过。当星辰泣血,长夜降临,亚瑟·亚亥将要在烟与盐之地重生,唤醒岩石中沉睡的巨龙。龙石岛就是烟与盐之地。”
  这些琼恩都听说过。“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是龙石岛领主没错,可他不是在那里出生的。他跟他的兄弟们一样,都在风暴角出生。” 他皱起眉头。“那曼斯呢?他也找不到吗?你从火焰中看到了什么?”
  “同样的,恐怕。只有茫茫白雪。”
  雪。南方正下着大雪,琼恩知道。在南边,离长城两日骑程处的国王大道已无法通行。梅丽珊卓自然也知道的。在东方,暴风雪袭击海豹湾。最近的报告说,他们拼凑起来的杂牌舰队,本来是准备救助艰难堡的自由民的,现在还缩在东海望,海上大浪滔天,他们无法离港。“你还看到漫天飞舞的火灰在扶摇直上呢。”
  “我还看到了骷髅头。还有你。每一次凝视火焰,我都会见到你。我警告你多次,你身处险境,现在危险离你越来越近了。”
  “黑暗中的匕首。我知道。请原谅我的怀疑,女士。灰衣女孩,骑着奄奄一息的马,逃离她的婚姻。这是你说的。”
  “我没错。”
  “你也没对。艾丽丝(Alys)不是艾丽娅(Arya)。”
  “幻象是真的。只是我解读错了。我跟你一样只是凡人而已,琼恩·雪诺。凡人都会犯错。”
  “即使司令官也会。” 曼斯·雷德和他的矛妇还没回来,琼恩不禁推测红衣女是否在派出曼斯的目的上对他撒谎了。她是否另有把戏?
  “千万要把冰原狼带在身边,大人。”
  “白灵很少走远。” 冰原狼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琼恩在它耳后搔了搔,“现在,请原谅,我得走了。白灵,跟上。”
  冰牢的囚房是在长城底部凿出来的,装着厚实的木门,这些囚房一间比一间小。有几间较宽敞的可以容许囚犯在里面踱步,有些较小的只能在里面坐着,甚至还有的囚房狭窄到连坐着都不能。
  琼恩给他最重要的囚犯分配了最大的囚房,一个便桶,足以避免让他冻僵的毛皮,甚至还有一皮袋酒。因为锁里结了冰,看守花了点时间才打开门。维克·维特斯迪克(Wick Whittlestick)用力推门让琼恩进去,门上生锈的铰链鬼叫着。微弱的粪便气味扑面而来,虽然没有他原想的那么强烈。这样的严寒,连粪便都上冻了。琼恩·雪诺可以看到冰墙上他自己模糊的影子。
  囚房角落里堆起的皮毛足足有一人高,“卡史塔克,” 琼恩说道。“醒醒。”
  那堆毛皮动了起来。有些已经冻在一起了,上面覆盖着一层微微发亮霜。一只手臂伸出来,然后是脸 — 棕色头发里间杂着缕缕灰色,两只凶狠的眼睛,接着是鼻子,嘴,小胡子。胡子上结满冰,一坨坨的让胡子都打结了。“雪诺。” 他呼出的团团白气,模糊了脑袋后面的冰墙。 “你无权关押我。法律规定宾客 — ”
  “你不是我的宾客。为了绑架你的侄女,未经准许全副武装进犯长城。我已经给予艾丽丝女士(Lady Alys)面包和盐。她才是我们的宾客。你是我们的囚犯。” 琼恩故意停顿了一会,然后接着说“你的侄女已经出嫁了。”
  克瑞冈·卡史塔克(Cregan Karstark)咬牙切齿。“艾丽丝应该嫁给我的。” 虽然年过五十,他进牢房前仍然很强壮。严寒夺走了他的力量,只留下虚弱和呆板。“我的父亲大人—”
  “你的父亲只是代理城主,不是大人。代理城主无权决定婚约。”
  “我父亲,阿洛夫(Arnolf),是卡霍城领主。”
  “不管遵照任何法律,儿子比叔叔有优先继承权。”
  克瑞冈(Cregan)站起来,踢掉缠在他脚踝上的毛皮。“哈瑞恩(Harrion)死了。”
  或者很快就要死了。“女儿也比叔叔优先。如果他哥哥死了,卡霍城就属于艾丽丝女士。而她已与西戈(Sigorn),瑟恩的马格拿(Magnar of Thenn)联姻。”
  “一个野人,肮脏的家伙,该死的野人。”克瑞刚握紧双拳,上面戴着皮质手套,毛色和披在宽肩上的僵硬褪色的斗篷很匹配。他的黑羊毛外衣上饰有他家族的白色旭日族徽。“我知道你是谁,雪诺。半个狼家半个野人,叛(河蟹)国者和妓女生出的贱种。你会把一个高贵出身的处女送到某个恶臭野人的床上,你自己不先给她开苞?”他哈哈大笑,“如果你想杀我,来吧,作为一个弑亲者被诅咒。史塔克和卡史塔克血脉相同。”
  “我的名字叫雪诺。”“私生子。”“至少,有点内疚。”
  “让这个马格拿去卡霍城吧,我们会砍掉他的脑袋丢进厕所,这样我们可以把尿撒到他嘴里。”
  “赛贡领导着瑟恩人,”琼恩指出,“而且亚丽女士相信卡霍城的大门会向她敞开。两个你的手下已经发誓向她效忠,并证实了她所说的关于你父亲和拉姆斯·雪诺制定的计划的全部。我听说你在卡霍城还有近亲,你的一句话可以拯救他们的生命。放弃卡霍城,亚丽女士会赦免背叛她的女人,并允许背叛她的男人穿上黑衣。”
  克瑞刚摇头,随着他的走动,头发里缠结而成的冰块咔哒轻响。“绝不,”他说,“绝不,绝不,绝不。”
  我应该砍下他的头作为亚丽女士和她的马格拿的结婚礼物,琼恩想,但他不敢冒险。守夜人不参与王国的争斗;有人会说他已经给予史坦尼斯太多的帮助。砍下这个傻子的头,他们会声称我正在杀死北方人把他们的土地送给野人。释放他,他会竭尽所能地破坏我促成的亚丽女士和马格拿的联姻。琼恩想知道他父亲会做何选择,他叔叔又会怎么应付此事。但艾德·史塔克已死,班扬·史塔克在长城以外的冰冻荒野失踪。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
  “‘绝不’是个漫长的时间,”琼恩说,“一天或者一年之后,你的想法或许会有不同。然而,或早或晚史坦尼斯国王都将会回到长城,等他回来,他会宣判你的死刑……除非到时候你穿上了黑斗篷。罪犯一旦穿上黑衣,他的罪行都会抹去。”甚至是你这样的人。“现在请你原谅,我要去参加一个宴会。”
  离开冷得刺骨的冰牢,拥挤的地下大厅是如此之热,以至于当琼恩刚走下阶梯都感到呼吸困难。空气中散发着烟味、烤肉味和香料酒味。当琼恩走上高台时,亚赛尔·佛罗伦正在祝酒。“为史坦尼斯国王和他的夫人,赛丽丝王后,北方的光神干杯!”亚赛尔爵士大声说道,“为拉赫洛,光之王,他将会保卫我们所有人!一个王国,一位神灵,一位国王!”
  “一个王国,一位神灵,一位国王!”后党的人附和。
  琼恩跟其他人干杯。他不知道亚丽·卡史塔克能否在她的婚姻中找到乐趣,但是这个夜晚至少是个应该庆祝的夜晚之一。
  事务官们开始端上第一道菜,加了点羊肉和胡萝卜的洋葱肉汤。虽然不是皇家盛宴,但营养十足;肉汤尝起来味道够好,还能暖肚子。‘呆子’欧文弹起他的小提琴,一些自由民的笛子和鼓也加入合奏。曼斯·雷德袭击长城时,他们响起的战号声也是同样的笛子和鼓。琼恩觉得它们现在的声音更好听。和肉汤一起上来的还有大块的粗粮做的黑面包,还带着炉子里的热气。盐和黄油都摆在桌上,这光景让琼恩沮丧。他们的食盐供应充足,波文·马尔锡告诉过他,但最后一桶黄油将会在一个月内用完。
  老菲林特和诺瑞被安排在高台下面的高贵席位,这两位都因为太年老没有跟随史坦尼斯进军;他们派了儿子和孙子们代替自己,但他们还能足够迅速地从黑城堡下来参加婚宴。他们每人还带来一个奶妈来长城,诺瑞的女人四十来岁,有着琼恩·雪诺从来没见过的大奶子。菲林特的女孩才十四岁,胸部平平像个男孩,尽管她不缺少奶水。这两个人中间,被称为‘怪物’的瓦迩的男孩似乎成长的很茁壮。
  为此,琼恩深深感激……但他一刻也不会相信这两个老掉牙的勇士会只为此事而赶着从他们的山上下来。他们每人都带来一队战士——老菲林特五个,诺瑞十二个,所有战士都穿着破烂的兽皮和镶钉的皮革,像寒冬一样可怕。有些人留着长胡子,有些人带着伤疤,有些人两样都有;但所有人都信仰北方的旧神,长城以外的自由民也信仰同样的旧神。然而,他们坐在这儿为一场被某个来自海外的奇怪的红神祝福的婚姻干杯。
  总比拒绝干杯要好。菲林特和诺瑞都没有翻转酒杯把酒泼到地板上,这可能预示着某种接受。或者可能只是他们不愿浪费上好的南方酒。在他们家族所在的石山上,他们不会品尝到这么多这种好酒。
  两道菜之间,亚赛尔·佛罗伦爵士领着赛丽丝王后到地板上来跳舞。其他人也跟着上来——先是王后的骑士们,与她的女伴们一起。布鲁斯爵士与希琳公主跳了她的第一支舞,然后又与她的母亲跳了一轮。纳伯特爵士跟每一位赛丽丝王后的女伴们都轮流跳舞。
  后党的男人的数目远多过王后的女伴,三对一,所以即使是最卑贱的侍女们都不得不去跳舞。几支歌曲之后,一些黑衣兄弟——那些还记得他们青年时期因罪送至长城之前,在城堡和厅堂里学过舞技的人——也加入到跳舞的行列。老流氓‘御林的’乌尔马证明自己精熟于跳舞就像在熟悉的靶场一样,无疑他正在向他的舞伴讲述他那些御林兄弟的故事——当时他与西蒙·托尼(Simon Toyne)和‘大肚’本一起骑马,并帮助‘白鹿’雯达(Wenda)给她的高贵俘虏臀部烙上她的纹章。萨丁一直都很优雅,他轮流跟三个侍女跳舞,但从不试图接近一个高贵女士。琼恩明智地判断,他不喜欢某些后党骑士盯着事务官看的方式,特别是国王山的派崔克爵士。那人想着制造点儿流血,他想,他正在寻找某些挑衅。
  当‘呆子’欧文开始与弄臣补丁脸跳舞时,笑声几乎冲破了拱形屋顶。这副景象让亚丽女士微笑,“你们经常跳舞吗?在这里,黑城堡?”
  “每次我们举办婚礼的时候,我的女士。”
  “你可以跟我跳舞,你知道。这只不过是出于礼节。你跟我跳过另一次舞。”
  “另一次?”琼恩调侃道。“当时,我们都是小孩。”她扯下一条面包仍向他,“这是你很清楚的。”
  “我的女士应该跟她的丈夫跳舞。”
  “恐怕我的马格拿不是个适合跳舞的人。如果你打算跟我跳舞,至少为我倒些热葡萄酒。”
  “遵命。”他向一个大肚酒壶示意。“所以,”当琼恩倒酒时,亚丽说道,“现在我是个已婚女人。有一个自己有点儿野人军队的野人丈夫。”
  “他们称呼自己为自由民,至少,多数人这么称呼。然而,瑟恩人是个与众不同的民族,非常古老。”耶歌蕊特曾经告诉他: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他们来自霜雪之牙北边尽头的一个隐蔽山谷——被高大的山峰所包围,而且数千年来,他们跟巨人打交道比跟其他人类更多。这让他们不同。”
  “不同,”她说,“但更像我们。”
  “是的,我的女士。瑟恩人有领主和法律。”他们知道怎样屈膝。“他们开采锡和铜合成青铜,他们自己锻造臂甲和盔甲而不是去偷盗它们。一个自豪的民族,而且勇敢。直到曼斯·雷德打败老马格拿三次,斯迪才接受他作为境外之王。”
  “现在,他们就在这里,长城的南边。离开他们的山地堡垒,来到我的卧室。”她微微苦笑,“是我自己的错。我的父亲大人曾告诉我,必须魅惑你的哥哥罗柏,但我当时只有六岁,不知道怎么做。”
  是啊,但是现在你差不多十六岁了,我们必须祈祷你将会知道怎样去魅惑你的新丈夫。“我的女士,你们卡霍城的食物仓库的库存情况怎样?”
  “不好。”亚丽叹气,“我父亲把那么多我们的男人带去南方,只留下女人和年轻男孩收获庄稼。他们,和太老的或从战争中淘汰下来的伤残男人。庄稼在田地里干枯,或被秋雨拍进泥里。现在风雪已经袭来,这个冬天将会很艰难。没有几个老人会活过这个冬天,而且许多孩子也会死去。”
  这是每个北方人都很清楚的一个故事。“我父亲的祖母是山地部族的一个菲林特,他的母亲也是,”琼恩告诉她,“菲林特一世,他们称呼自己。他们称呼较年轻的儿子们的血脉为旁系菲林特——他们必须离开山地去寻找食物、土地和妻子。高山上的生活总是特别严酷,当大雪降下食物变得稀缺,他们的年轻人必须远行到越冬村镇,或服务一个城堡或服务另一个城堡。老人们召集他们之中还有残存力气的,宣布他们要出去打猎。有些人能看到来年的春天,更多的人再也不会看到。”
  “卡霍城也大致如此。”
  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当你们的库存开始减少,我的女士,记得我们。送你们的老人来长城,让他们听从我们的安排。至少,在这里他们将不会孤独地死在积雪中,只有记忆温暖他们。男孩们也可以送来,如果你们有多余的男孩的话。”
  “如你所说。”他握住他的手,“卡霍城定会牢记。”
  鹿肉正在被切开,味道闻起来比琼恩所能期待的更好。他派人给哈丁塔外面的莱瑟斯送去一块,顺便给旺·旺送去三大浅盘的烤蔬菜,然后自己吃了一块干净的肉片。‘三指’哈布表现的很好。他曾经为此担心,两天前的夜里哈布来向他抱怨:他加入守夜人是为了杀野人,而不是为了给他们做饭。“另外,我从来没有做过婚宴,大人。黑衣兄弟从不娶妻生子。这是血的誓约,我发誓它是。”
  当克莱达斯出现在他身旁时,琼恩正呷一小口香料酒把烤肉冲下肚去。“一只信鸦,”他宣称,然后把一卷羊皮纸送到琼恩手里。便笺是用一小块硬黑蜡封印。东海望,甚至在打开封蜡之前琼恩就知道。信是哈慕恩学士写的,卡特·派克既不会读又不会写。但话是派克说的,写出来如同他说过的话语,直率并切中要害。
  今天风平浪静。11艘船在早晨的潮汐中航向艰难堡。3艘布拉佛斯船,4艘里斯船,4艘我们的船。其中两艘里斯船勉强能出海。可能我们淹死的野人比我们拯救的野人更多。遵照你的命令,20只乌鸦和哈慕恩学士都在船上,将会送来消息。我驾驶‘塔伦号’,并命令‘破烂第二’驾驶‘黑鸟号’格兰登爵士统领东海望。
  “黑色的翅膀,黑色的消息?”亚丽·卡史塔克问道。
  “不,我的女士。这个消息是我期待已久的。”尽管后面部分让我烦恼。格兰登·赫威特是个经验丰富而且强壮的男人,卡特·派克不在期间让他来指挥是个明智的选择。但他也是艾里沙·索恩引以自豪的朋友之一,还是杰诺斯·史林特的某种密友,无论如何这只是暂时的。琼恩仍能回想起,当初赫威特怎样把他从床上拽出来,以及用靴子猛踢他的肋骨的感觉。不是我想选择的人选。他卷起牛皮纸,放进自己的腰带里。
  下一道菜是鱼,但当梭子鱼正被剔除骨头时,亚丽女士就拖着马格拿上到地板上。从他移动的方式判断,很明显赛贡以前从没跳过舞,但是他喝了足够多的香料酒,这让他的舞技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
  “一个北方少女和一个野人勇士,由光之王绑在一起。”亚赛尔·佛罗伦爵士滑到亚丽女士的空座位上。“王后陛下赞同,我就在她的身边,我的大人,所以我知道她的想法。史坦尼斯国王也会赞同。”
  除非卢斯·波顿把他的脑袋挂在一根长矛上。“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唉。”亚赛尔爵士的胡子像一般参差不齐的刷子挂在下垂的下巴上;粗糙的毛发从他的双耳和鼻孔长出来。“派崔克爵士觉得他会更加般配亚丽女士。他来北方的途中失去了双手。”
  “这个大厅里还有很多人比他失去的更多。”琼恩说,“而且更多的人为服务王国献出了他们的生命。派崔克爵士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
  亚赛尔·佛罗伦微笑道,“史坦尼斯国王如果在这儿也会这么说。不过,给国王陛下忠实的骑士们些补偿也是必须的,不是吗?他们这么远道而来追随他,又付出这种代价。而且我们也需要把这些野人与国王和王国绑在一起。这场婚姻是美好的第一步,但我知道再来一场野人公主的婚姻将会取悦王后。”
  琼恩叹息。他已经厌烦了解释瓦迩不是真正的公主。无论告诉他们多少次,他们似乎从未听进去。“你是个固执的人,亚赛尔爵士,我敢肯定。”
  “你在责备我吗,大人?这样一个奖赏并不是容易赢得的。一个适婚的女孩,我听说,而且不难看出来。完美的臀部,丰满的乳房,非常适合生养孩子。”
  “适合生养谁的孩子?派崔克爵士?还是你?”
  “谁更好?我们佛伦特的血管里流着古老的‘园丁’国王的血脉。梅丽珊卓夫人可以主持婚礼仪式,就像她为亚丽女士和马格拿所做的那样。”
  “你们所缺少的是一位新娘。”
  “容易解决。”佛伦特的微笑虚伪得让人不快。“她在哪儿,雪诺大人?你把她送到了你们的其他城堡?灰卫堡或影子塔?还是‘妓女跟其他姑娘的阴(河蟹)道’(指长坟堡)?”他倾身贴过来,“有人说把她藏起来自己享用了。不过对我来说这没关系,只要她没怀上孩子。我将让她生养我自己的儿子。如果你破了她的身,好吧……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男人,不是吗?”
  琼恩听够了。“亚赛尔爵士,如果你真的是王后之手,我为王后陛下感到遗憾。”
  佛伦特的脸因愤怒变的通红。“所以,传言是真的了。你打算自己享用她,我现在看出来了。私生子想要他父亲的宝座。”
  私生子拒绝了他父亲的宝座。如果私生子想要瓦迩,他所要做的是向她求爱。“请你原谅,爵士,”他说,“我需要呼吸下新鲜空气。”这里臭气熏天。他转过头,“是号角声。”
  其他人也听到了。音乐声和笑声立刻停止下来。舞者们僵在当场,倾听,甚至百灵都竖起它的双耳。“你们听到了吗?”赛丽丝王后问她的骑士们。
  “是战号,王后陛下,”纳伯特爵士说道。
  王后用手捂向自己的喉咙,“我们被袭击了吗?”
  “不,王后陛下,”御林的乌尔马说,“是长城上的巡察兵,仅此而已。”
  一声,琼恩·雪诺想,游骑兵们回来了。
  接着号声再次响起,声音几乎充满了地下大厅。“两声,”穆利说道。
  黑衣兄弟、北方人、自由民、瑟恩人、王后的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倾听。五个心跳的时间过去,十个,二十个。然后,‘呆子’欧文痴痴傻笑,琼恩·雪诺才敢松口气。“两声,”他宣布,“野人们。”瓦迩。
  ‘巨人克星’托蒙德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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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丹妮莉丝(八)
  
  大厅里回响着渊凯人的笑声,歌声,祈祷声。舞者起舞;乐者摇铃、挤压气囊发出奇异的调子;歌手用晦涩的古吉斯语吟唱古老的情歌。葡萄酒涌动——不是奴隶湾稀薄浅色的货色,而是青亭岛饱满甜美的陈酿以及魁斯的梦幻葡萄酒,有奇特的香料调味。渊凯人是应希兹达尔国王之邀,来签署和平条约,见证弥林远近闻名的角斗场的重生。她高贵的丈夫已经开放了大金字塔宴请宾客。
  我恨这个,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想。我和这些宁愿剥了他们皮的男人饮酒作乐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打不同品种的肉类和鱼类都被摆上餐桌:骆驼,鳄鱼,歌唱鱿鱼,涂漆鸭子以及多角蛆,配以为口味稍许本土化的人准备的山羊,火腿和马肉。还有狗肉。没什么吉斯卡里宴里是完全没有狗的。希兹达尔的厨子烹制了狗肉四吃。“吉斯卡里人吃任何人和龙以外的会游的,飞的,爬的东西,”达里奥这么警告过她,“而且我打赌要是给个机会他们连龙也吃。”独肉不成菜,于是还有水果,谷物以及蔬菜。空气中弥漫着藏红花、肉桂、丁香、胡椒和其他昂贵香料的香气。
  丹妮几乎一点儿没动。这就是和平,她对自己说。这就是我所求的,我为之奋斗的,这是我嫁予希兹达尔的原因。但是为什么尝起来却有击败之感?
  “这只要再一小会儿,吾爱,”希兹达尔向她保证。“这些渊凯人协同他们的同盟与雇工很快就会离开。我们就会拥有我们渴望的了:和平、食物、贸易。我们的港口会再次开放,保证船只来往通行。”
  “他们保证了那样,没错,”她回答,“但他们的战舰也留下了。他们可以在他们想要的时候再次锁紧我们的喉咙。在我眼皮底下已经开设了奴隶市场!””
  “是在我们的墙外,我甜蜜的王后。那是换取和平的条件:渊凯人可像以前那样自由交易奴隶,不会有麻烦。”
  “在他们自己的城市,不是我能看到的地方。”贤主们已经在斯卡哈扎德汗以南建立了他们的奴隶围栏和拍卖台,那里宽阔的棕色河流奔流入进奴隶湾。“他们当着我面嘲笑我,上演一出我无力阻止他们的秀。”
  “摆摆架势,”她高贵的丈夫说。“一场秀,如你所说,让他们演戏去吧,当他们离开后,我们就能用他们留下来的水果摆摊了。”
  “当他们离开后,”丹尼重复。“他们要什么时候才离开呢?有目击到骑手们在斯卡哈扎德汗之外的地方出现。多斯拉克侦察兵,拉克哈罗是这么说的,他们身后是一支卡拉萨。他们有俘虏,男人女人与儿童,为奴隶贩子们准备的礼物。”多斯拉克人不事买卖,但他们收发礼物。“这就是渊凯人为什么抛弃了这个市场。他们会带着数千新奴离开这里。”
  希兹达尔·佐·洛拉克送了耸肩。“但他们终归离开了。这才是重点部分,吾爱。渊凯人会从事奴隶贸易,而弥林人不会,这就是我们协定的。再稍稍忍受这些东西一会儿,就会过去了。”
  所以丹妮莉丝整个酒席期间都安静的坐着,被红色的托卡和黑色的思潮包裹,只在被提问时开口,即便他们于城内大摆筵席,她也在城墙外被买卖的男女们忧郁。留由她高贵的丈夫做演讲、为渊凯无力的笑话逗乐。那是国王的权利与义务。
  桌上大多的言论都是关于明天的角斗比赛的。巴尔塞纳·黑发将要面对一头公野猪,他的长牙对抗她的匕首。卡拉兹和污点猫也要去角斗。而在这天最后的配对中,巨人果何则要去面对碎骨者拜拉阔。日落之前便会你死我活。没有什么女王的手是干净的,丹妮对自己说。她想到了多莉,Quaro和Eroeh……想到了她从没见过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哈再迩。几个人死在斗兽坑里总比上千人死在城门前好。这是和平的代价,我会很乐意支付。若我回头的话,我就输了。
  渊凯的最高指挥官,约克哈兹·佐·扬扎克从体貌来看似乎是从“伊耿的登陆”活到现在。他驼背,满脸皱纹,没有牙齿,由两个彩条奴隶搀扶着来到桌前。其他渊凯贤主们则更不起眼了。其中一个矮小敦实,但伺候他的奴隶士兵却个个荒诞的高高瘦瘦。第三个人则年轻匀称而莽撞,但是他醉的厉害,丹妮听不懂他说的一个字。我怎么会被像这些家伙一样的人带到这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雇用骑士们则是另一回事了,为渊凯人所雇佣的四个团各派了一名指挥官。风吹团的代表是被称为破烂王子的潘托斯贵族,而长矛团的代表则是基洛·雷干,与其说是士兵,他看起来更像个鞋匠,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猫团的血胡子则为自己和其他人吹嘘,他吹嘘自己是个长着一大把胡须并对女人和美酒有惊人胃口的巨人,放屁打嗝犹如惊雷,上了每个在他所及范围内的侍女,不时的,他会拉下一名坐到他膝上,捏她的乳房,在她双腿间爱抚。
  次子团也有代表,要是达里奥还在这儿,这场宴会一定会以血腥结束。没有什么应许的和平能阻止她的团长允许棕色的本·普棱溜达到弥林还活着回去。丹妮已经发誓7位使节和指挥官绝不会有任何伤害,但是那对渊凯人来说还不够。他们还收了她的人质。为了等价三位渊凯贤主和四名雇用骑士团长,弥林则送了七名自己的人去了围攻营:希兹达尔的姐(妹),两名表亲,丹妮的血盟卫Jhogo,她的司令Groleo,无垢者长官“英雄”,还有达里奥·纳哈里斯。
  “我要把我的女孩们留给你啦,”她的团长如是说,将他的剑带和它镀金的荡女交给她。“为我安全保管她们,爱人。我们不希望她们在渊凯人中间犯下血腥恶作剧。”
  剃顶之人也缺席了。希兹达尔一戴上皇冠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了他青铜兽指挥的职务,替以自己的表亲,圆胖苍白的玛格哈兹·佐·洛拉克。这样最好,绿贤者说洛拉克和坎达克之间有血债,而剃顶之人从不吝于蔑视我的伟主丈夫,而达里奥……
  自她的婚礼以来,达里奥变得越来越野了。她的和平没有取悦他,她的婚姻就更别说了,而他更为多恩人的欺骗而狂怒。当昆汀王子告诉他们其他的维斯特洛人已经应破烂王子之命群集于暴鸦团之下时,只有灰虫子及其污垢者来调停防止达里奥把他们都杀了。虚伪的背弃者被安全的关在金字塔的最深处……但是达里奥的怒火依旧蔓延。
  他作为人质会更安全些。我的团长不是为和平而生的。丹尼无法冒险让他砍死棕色的本·普棱,在堂前嘲笑希兹达尔,激怒渊凯人或者颠覆她放弃了如此之多而得来的协定。达里奥便是战争与不幸。从今以后,她得让他远离她的床,她的心,她自己。若他不背叛她的话,他也会控制她。她不知道她更怕哪种。
  当饕餮盛宴之后,所有吃剩的食物都被清理走——分给下面聚集的穷人,这一切是王后坚持的——高脚杯盛满了魁斯暗如琥珀的香料烈酒。接下来是娱乐活动。
  一班约克哈兹·佐·杨扎克所有的渊凯阉人用古王国的旧语唱了几曲,他们的声音高亢甜美,难以置信的纯净。“你以前听过这样的唱曲么,吾爱?”希兹达尔问她。“他们有天籁之声,是不是啊?”
  “是的,”她回答。“但是我猜他们可能更愿意留着男人的小水果吧。”
  所有的艺人都是奴隶。那也是和平的一部分,允许奴隶主们带着他们的奴隶进入弥林而不用担心他们被解放。作为回报,渊凯人许诺尊重丹妮解放的前奴隶们的权利和自由。一项公平的交易,希兹达尔如是说,但是在王后口中留下的味道却发臭。她又喝了一杯葡萄酒冲掉那些味道。
  “若能取悦你的话,约克哈兹会很高兴赠与我们那些歌手,这点我毫不怀疑,”她高贵的丈夫说。“一份稳固我们和平的礼物,我们法庭的一点装饰。”
  他会给我们这些阉人的,丹妮想,而之后他就大摇大摆的回家再造更多的。世界上男孩多得是。
  接下来入场的杂技演员也没能感动她,即便他们搭了个顶上是赤裸小女孩的九层高的人肉金字塔。那是在代表我的金字塔吗?王后想。那个顶上的小女孩是该是我么?
  之后他的贤主丈夫引领宾客来到低些的露台,所以来自黄色之城的访客们也许能观赏夜色中的弥林。葡萄酒杯在手,渊凯人以小组的形式在柠檬树和夜开花之下于花园中漫步,丹妮发现她自己和棕色的本·普棱面对面。
  他深鞠一躬。“陛下,您看起来可爱极了。好吧,您一直如此。渊凯人没有一个及您一半的美丽。我曾想是不是要给您带来一份结婚礼物,但是对老棕本来说竞价最后还是太高了。”
  “我不想要你的礼物。”
  “这个可能是例外,一个老仇人的。”
  “你自己的?”她甜甜的说。“你背叛了我。”
  “现在重提此事还真是严酷啊。若你不介意我说的话。”棕色的本挠了挠他斑灰白斑驳的胡须。“我们去了胜利的一方,就是这样。就像我们以前做的一样。那也不是我的全部。这是我手下的问题。”
  “所以是他们背叛了我,这就是你要说的?为什么?我对待次子团有何不周么?我在佣金上欺骗你了吗?”
  “不是那么回事。”棕色的本说,“但是不光是钱的原因。强大的女王陛下。自很早以前,我第一次战斗便已知晓。战斗之后,我跋涉过死者,找寻生还者,从某种程度上。来到这样一个尸体旁:别的什么斧兵将他整个胳膊从肩膀上剁开。他浑身爬满了苍蝇,覆盖着干涸的血迹,这也可能是没别的人去管他的原因,但在在这之下,他布满粒钉的上衣看上去皮料不错。我想可能很合我身,所以我赶走苍蝇,将它从他身上切下。但那该死的东西比它该有的重得多。在里衬下,他绣进了一枚幸运币。金子的,陛下,可爱的黄金啊。足够让任何人下半辈子体面得活的像位大人一样。但那对他又有何用呢?他带着他的幸运币,断掉一条该死的胳膊躺在泥与血沼中。这就是一课,看到了么?银子甜美而金子是我们的老娘,但是一旦你挂了,它们还比不上你躺在那里等死时拉得一坨屎。我再告诉你一次,有两种雇用骑士:老的和勇武的,但是没有两者兼之的。我的男孩们不在乎去死,就这么着了,但当我告诉他们你不能解开皮条让龙加入打击渊凯人,这样么……”
  你以为我失败了,丹尼想,我要是说你错了,我算是什么人啊!“我理解。”她本会停止这个话题,但她好奇。“有足够的钱像位大人那样体面生活。你那时都把钱用哪里了?”
  棕色的本笑道。“我那时还是个蠢男孩,我告诉了一个我认为是朋友的人,结果他向我们的士官告密,我的手足兄弟们便来帮我从那个负担里解脱了。士官说我太年轻,只会把它浪费在招妓之类的事上。但他让我留着那件上衣。”他吐了口吐沫。“你绝不会想相信个雇用骑士的,小姐。”
  “我已经学了够多了。有朝一日我肯定会谢谢你这一课。”
  棕色的本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感谢是什么。”他有鞠了一躬走开了。
  丹妮转身将目光投向她的城市。在她的墙外,渊凯人黄色的营帐在海边整齐地排成数排,由奴隶给他们挖的壕沟保护着。两个新吉斯来的像无垢者一样武装、训练的钢铁军团则从南至北跨过河岸宿营。另外两个吉斯卡里军团则在东部扎营,堵住了通往Khyzai山口的道路。而自由军团的马队和厨火则一直排到南边。白天,袅袅青烟如破烂的灰丝带高悬空中。夜晚,远处的火焰都能看到。紧贴着海湾的是最让人深恶痛绝的事,奴隶市场就在她门前。现在是日落,她看不到,但是她知道它就在那儿。那只更让她愤怒。
  “巴利斯坦爵士?”她轻柔地说。
  白骑士立刻出现。“陛下。”
  “你听到了多少?”
  “足够了。他没说错。千万别信任一个雇用骑士。”
  或者女王,丹妮想。“能劝说次子团的什么人去……解除……棕色的本的职务么?”
  “就像达里奥·纳哈里斯解除暴鸦团的其他团长职务那样?”老骑士看上去不太舒服。“也许吧。我可不知道,陛下。”
  不,她想,你太注重诚实和荣誉。“若没有的话,渊凯人就会雇佣其他三个军团。”
  “无赖和暴徒,一百个战场的渣滓,”巴利斯坦爵士警告道。“满是想普棱一样背信弃义的团长。”
  “我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对此知之甚少,但在我看来,我们希望他们背信弃义。你会想起以前,我说服次子团和暴鸦团来加入我们。”
  “若陛下希望和基洛·雷根或者破烂王子借一步说话的话,我可以带他们去您的寓所。”
  “现在不是时候。眼多口杂,隔墙有耳。即便你可以小心的把它们和渊凯人分开也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失踪。我们得找安静的方法接触到他们……今晚不行,但要快。”
  “如您所令。但我担心这种任务非我所长。在君临,这样的活都留给小指头大人和八爪蜘蛛。我们这些老骑士都是普通人,只擅长作战。”他拍了拍他的剑柄。
  “我们的囚犯们,”丹妮建议。“和三个多恩人一起来的风吹团的维斯特洛人。我们还把他们关在牢里呢,是吧?用他们吧。”
  “你是说释放他们?那明智吗?他们被送来是为了赢取您的信任,所以他们会一有机会就背叛陛下啊。”
  “那他们会失败。我现在不信任他们,以后也不会。”若真要说,丹妮早就忘了该如何去信任。“我们依旧能利用他们。其中一个是女人,米丽斯,将她送回去,以示……以示我的尊重。若他们的团长是聪明人,会明白的。”
  “那个女人是最糟糕的。”
  “反而更好。”丹妮考虑了一下。“我们也得探一下长矛团的口风。还有猫团的。”
  “血胡子。”巴利斯坦爵士的眉毛一紧。“若陛下恩准,我们可不想他掺一脚。陛下太年轻不记得九分铜板王之站,但这个血胡子就和那些野蛮人如出一辙。他毫无荣誉感,只对……金子,(战胜的)荣誉和血如饥似渴。”
  “你比我更了解这样的人,爵士。”若血胡子可能真是最无荣誉感嘴贪婪的雇用骑士,他可能很容易倒戈,但她不愿在此类事上违背巴利斯坦爵士的忠告。“做你认为最好的。但要快。若希兹达尔的和平协议要破裂,我想有充分准备。我不信任那些奴隶贩子。”我不信任我的丈夫。“一有弱势,他们就会反咬一口。”
  “渊凯人也变弱了。据说泰洛西人间传播着血扰病,并且一直传到河对岸的吉斯卡里第三军团。”
  苍白母马。丹妮莉丝叹了口气。魁晰警告过我苍白母马的到来。她也告诉过我多恩王子,太阳之子的事。她还告诉了我许多许多,但都是以谜语的形式。“我不能依赖瘟疫帮我从敌人中解脱出来。放美丽的米丽斯走。立刻。”
  “如您所令。但是……陛下,容我斗胆进言,还有另一条出路……”
  “多恩之路?”丹妮叹了口气。三个多恩人是出席了宴席的,且匹配昆汀王子的身份,虽然雷兹纳克还是小心的将他们安排到离她丈夫尽可能远的地方。希兹达尔似乎不是嫉妒型的人,但没有男人会乐意看到一个情敌出现接近她的新娘。“那男孩看起来很开朗友善而且谈吐优雅,但是……”
  “马泰尔家族古老而高贵,并且是坦格利安家族超过一世纪的忠实朋友,陛下。我有幸与昆汀王子的叔祖父一同效力于您父亲的七铁卫中。Lewyn亲王是人最希望得到的那种英勇的手足兄弟。昆汀·马泰尔拥有同样的血统,若陛下您高兴的话。”
  “若他带着他夸口的这五万柄剑出现的话就能取悦我。相反他带了两个骑士和一卷羊皮纸。一卷羊皮纸就能让我的人民抵御渊凯人么?要是他是带着一队舰队的话……”
  “太阳矛从不以海军力量著称,陛下。”
  “的确。”丹妮所知的维斯特洛历史使她足以知晓那点。娜美利亚曾将一万艘战舰停靠在多恩的沙之港,但当她嫁予多恩王子后,她就把它们全烧了,有生之年再也不近海。“多恩太远。为了取悦这个王子,我得放弃我所有的人民。你得送他回家。”
  “众所周知多恩人很顽固,陛下。昆汀王子的先辈们在两百年间的大多数时候都为您的家族战斗。他不会留下你独自离开的。”
  那他会死在这儿,丹妮莉丝想,除非他还有其他我看不见的本事。“他还在那里么?”
  “正和他的骑士们一起喝酒。”
  “把他带来见我。是时候让他见见我的孩子们了。”
  巴利斯坦·赛尔弥长而严肃的脸上漂过一丝犹疑。“如您所令。”
  她的国王整合约克哈兹·佐·杨扎克及其它渊凯贤主们一起欢笑。丹妮不认为他会想念她,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只是她的侍女告诉他她要出恭,以防他问起她的去向。
  巴利斯坦爵士和多恩王子一起等在阶旁。马泰尔的长脸潮红。喝了太多葡萄酒,女王作结,但他已经尽他所能掩盖了。除了腰带上的一串铜太阳装饰,多恩人衣着朴实。他们叫他青蛙,丹妮想起来。她知道原因了,他不是个英俊的男人。
  她笑了。“我的王子,下去的路很长,你确定要这么做?”
  “若陛下您恩准。”
  “那来吧。”
  一对无垢者在前举着火把引路;两个青铜兽——一个鱼面,一个鹰脸——则殿后。即使在这儿,她自己的金字塔,在这样一个愉快的和平与庆典之夜,巴利斯坦爵士坚持她武装随行。小队伍安静地下行,过程中三次停顿休息。“龙有三只头,”丹妮在最后一程时说。“我的婚姻不是你所有希望的终结,我知道你在这儿的原因。”
  “为了你,”昆汀说,尴尬的殷勤。“不,”丹妮说。“为血与火。”
  其中一只大象从他的栅栏里对着他们吼叫,一声从底下传来的回应吼声让她被突然的热量弄得满面红光。昆汀王子则警醒的抬头看。“龙在她靠近时会知道的。”巴利斯坦对他说。
  每个孩子都了解它的母亲,丹妮想。等海水干枯,山脉像枯叶一样随风飘落……“它们在呼唤我,来吧。”她抓起昆汀王子的手,领他去囚禁着她两条龙的兽坑。“待在外面,”当无垢者开启巨型铁门时丹妮告诉巴利斯坦爵士。“昆汀王子会保护我的。”她拉着多恩王子跟她一起进去,站在坑缘上。
  龙们抬起颈子环顾,用燃烧的眼盯着他们。韦赛里昂已经砸碎了一根锁链,融化了另一根。他紧攀着坑顶如同一只巨型蝙蝠,他的爪子深深的嵌进烧毁的酥脆的转头。雷哥则依旧被锁链拴住,正啃噬着牛骨的烧焦残余。和她上次下来这相比,坑中骨头的厚度更深了,墙壁与地板都变得黑灰,比起转头更多的是灰烬。它们坚持不了多久了……但在之后依旧是土壤与石块。龙能像古瓦雷利亚的火龙一样在岩石里钻洞?她希望不要。
  多恩王子脸白的像牛奶一样。“我……我听说有三头。”
  “卓戈在狩猎。”他无需知道其他的。“白的那只是韦赛里昂,绿的是雷哥。我以我哥哥们的名字为他们命名。”她的声音在火把照明的石墙见回荡。听起来很细小——女孩的声音,而不是女王与征服者的,亦或是新晋新娘快乐的声音。
  雷哥吼着呼应,火焰充斥了深坑,一根红黄的长矛。韦赛里昂则以他金橘的火焰回应。当他扑打双翼时,一团灰烬弥漫在空气里。碎裂的锁链在他腿上嘎吱作响。昆汀·马泰尔往后跳了一尺。
  一个残酷点的女人可能会嘲笑他,但丹尼捏了捏他的手说,“他们也吓到我了。不必对那感到羞愧。我的孩子们在黑暗中越长越野而愤怒。”
  “你……你想要骑他们?”
  “他们其中的一只。我对龙的只是都来自于小时候哥哥告诉我的还有我自己在书中读到的,但据说即使征服者伊耿也不敢骑瓦哈格尔或者米拉西斯,而他的姐妹们同样不敢骑黑死神贝勒里恩。龙比人活得长,能留存数百年,所以伊耿死后,贝勒里恩也有别人骑……但没人能骑两条龙。”
  韦赛里昂又发出了丝丝声。烟从他的齿缝中溢出,而在他喉咙的深处,能看见金色火焰的扰动。
  “他们是……他们是可怕的生物。”
  “他们是龙,昆汀。”丹妮踮起脚轻轻的吻了他双侧。“我也是。”
  年轻的王子吞了吞口水。“我……我也有龙之血,陛下。我追踪我的血统直至第一位丹妮莉丝,贤王戴伦姐妹的坦格利安公主,多恩亲王的妻子。他为她建造了流水花园。”
  “流水花园?”真要说的话,她对多恩及其历史知之甚少。
  “我父亲最喜欢的宫殿。若我有朝一日能向您展示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它们由粉色大理石建造,有着湖泊和喷泉,可以俯瞰大海。”
  “听起来很美丽。”她把他带离了深坑。他不属于这里。他不应该来的。“你该回去。我担心我的宫廷对你来说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你有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的敌人。你让达里奥看起来像个白痴,而他不是个会忘记这等事情的人。”
  “我有我的骑士。想我效忠的保卫者。”
  “两个骑士。达里奥有着五百人的暴鸦团。而你还得小心的防范我的夫君大人。他看起来是个温和快乐的人,我知道,但是别被骗了。希兹达尔的王冠是源于我没错,而他还号令者些世界上最可怕的战士。若他们中的某一人想起要赢得他的宠幸,而通过挑战……”
  “我是多恩的王子,陛下。我不会在奴隶或者雇用骑士面前逃跑。”
  那你就着实是个傻瓜,青蛙王子。丹妮给了她狂野的孩子们最后一瞥。她能听到龙们在她引领男孩回到门边时的尖叫,看到光亮在砖石上的闪烁,火焰的倒影。若我回头的话,我就输了。“巴利斯坦爵士会叫来一对轿椅把我们带回宴席,但攀爬依旧累人。”在他们身后,巨型铁门阖上,“锵”的一声巨响。“告诉我些这个丹妮莉丝的事吧。我对我父亲的王国历史所知比我应知的少。成长过程中没有学士陪伴。”只有一个哥哥。
  “那是我的荣幸,陛下。”昆汀说。
  午夜过半,最后一批宾客才离去,而丹妮才回到她自己的寓所与她的大人与国王会合。希兹达尔至少很开心,虽然有点醉。“我信守了我的诺言,”在伊丽和姬琪为他们铺床时他告诉她。“你希望的和平,现在是你的了。”
  而你渴求鲜血,很快我就会给你,丹妮想,但她却回答,“我很感激。”
  日间的兴奋早已点燃了她丈夫的激情。还没等侍女的夜休时间,他就已经扯掉了她的袍子,将她一把翻回床上。丹妮将双臂环绕他,任他由来。像他这么醉,她知道他无法在她里面停留多久。
  他是没有。事后他摩挲在她耳畔轻语道,“神灵恩准我们今晚造出一个儿子。”
  弥丽。马兹。笃尔的话语犹在脑中回荡。等太阳从西边升起,在东边落下,等海水干枯,山脉像枯叶一样随风飘落。等您的子宫再度胎动,您再次怀了孩子。到了那个时候,他才会回到以前的模样,在那之前绝不可能。这里的含义已经够直白了;卓戈卡奥死而复生就和她能再诞一个活子一样。但有些秘密即便是与丈夫她亦无法分享,所以她还是让希兹达尔·佐·洛拉克抱有希望。
  她高贵的丈夫很快就睡着了。丹妮莉丝只能在他身边扭来转去。她想摇他,弄醒他,让他抱着她,吻她,再上她,但即便他会这么做,之后他依旧会再度昏睡,将她一个人留在黑暗里。她在想达里奥正干些什么。是像平常那样焦躁不安吗?是在想念她吗?他是真爱她吗?他为她嫁予希兹达尔而仇恨她吗?我就不该让他上了我的床。他只是一介雇用骑士,并非一代女王的合适配偶,可是……
  我一直知晓这点,但我依旧那么做了。“我的女王?”黑暗中一个轻柔的声音说。
  丹妮畏缩了一下。“谁在那儿?”
  “只是弥珊黛。”纳斯的小抄写员移近床。“俾人听到您的哭声。”
  “哭?我没哭。我为什么要哭呢?我有了我的和平,我的国王,我有了一个女王所希求的一切。我做了个噩梦,就是这样。”
  “如您所说,陛下。”她鞠了一躬准备走。“留下来,”丹妮说。“我不希望一个人呆着。”
  “国王陛下和您在一起,”弥珊黛指出。
  “陛下他在做梦呢,但我睡不着。明早我得浴血,和平的代价。”她虚弱的笑了笑,拍了拍床。“来吧,坐下。和我说说话。”
  “若您乐意。”弥珊黛在她身边坐下。“我们说什么呢?”
  “家,”丹妮说。“纳斯。蝴蝶和兄弟。告诉我那些让你开心、引你发笑的的事,所有你最美的回忆。这样让我忆起世界上还忆旧存在美好。”
  弥珊黛尽力了。直到丹妮最终沉沉睡去她依旧在说,不完全地织起个奇怪的梦,满是烟与火。
  晨临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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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席恩(七)
  
  白日像是被史坦尼斯偷走了一样:无影无踪。
  临冬城已经从睡梦中醒来几个小时了,它的城垛和高塔上挤满了穿着羊毛身披盔甲和皮衣的人,等着似乎永远不会到来的袭击。当天空开始泛白,鼓声也渐渐消失,但是战号声又吹响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接近。雪还在下。
  “风暴今天就能停,”一个幸存的马夫大声坚称。“为什么呢,现在还不到冬天啊。”席恩若有胆的话一定笑出声来。他想起老奶妈曾经给他们讲的故事:风暴呼啸了40日,40夜,一年,接着十年……风暴埋葬了城堡与城市,整个王国都埋藏在百尺积雪之下。
  他坐在大厅的后面,离那些马儿不远,看着阿贝尔、罗文和一个名叫松鼠的鼠棕色头发的洗衣妇对着用厚片的培根油煎炸的隔日棕面包发动了袭击。席恩用一大杯黑色淡啤酒和足以咬动的厚发酵面饼解决了早餐问题。若再来几杯啤酒,大概阿贝尔的计划听起来就不那么疯狂了。
  卢斯·波顿睁着浅色的眼睛打着哈欠和他滚圆的孕妇老婆——胖薇尔达——走了进来。几位贵族和头领早已在等待,其中就有霍斯本·安伯,恩尼斯·弗雷和罗格·里斯维尔。在长桌的远处,怀曼·曼德利虎视眈眈的盯着香肠和煮蛋,而坐在他旁边的老迈的洛基大人则用勺子舀起粥送到掉光了牙的嘴里。
  拉姆西大人跟着出现了,他按着剑柄走进前厅。今早他心情极端不佳,席恩可以确定。他猜战鼓让他一夜无眠,又或者有人惹他不快。说错一个词,一个不妥的眼神,或者一次不合时宜的笑声,任何人都会惹得大人狂怒不已而代价便是那个不知趣的家伙的皮了。求求你,我的大人,不要看这边。只需一瞥,拉姆西就会知晓一切。我的脸上明白的写着,他会知道的,他总是知道的。
  席恩转向阿贝尔。“这不会成功的。”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连马也听不到。“在我们离开城堡前我们就会被抓住。就算我们成功逃脱了,拉姆西大人也会追我们到天涯海角,不光是他,还有本·布恩斯和他的女儿们(指那些猎狗)。”
  “史坦尼斯大人就在墙外,听声音来说离得不远。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与他会合。”阿贝尔的手指在他的琴上舞蹈着,歌手有着棕色的胡须但是他的头发大多已经变得灰白。“若私生子真来追我们的话,在他剩下的生命力恐怕得悔得不轻。”
  考虑一下,席恩想。相信吧,告诉你自己那时真的。“拉姆西会用你的女人们要挟的,他会折磨她们,”他这样告诉歌手。“他会捕获她们,蹂躏她们,再拿她们的尸体去喂狗。若她们之前让他一翻好逮的话,也许他就用她们的名字给他的下一批母狗命名了。至于你,他会扒了你的皮。他和扒皮人还有为‘我舞蹈的达蒙’会以消遣你为了,到时候你会痛苦到求着他们让你解脱。”
  “阿贝尔的话,”松鼠说。“坚如橡木。”阿贝尔自己却只耸了耸肩。“别管她说的,我的王子。”
  拉姆西正在高台上和他父亲争吵,但是他们离席恩实在太远所以他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胖薇尔达的圆圆的粉脸说明了一切。他能听到的是怀曼·曼德利叫着要再来点香肠,罗格·里斯维尔被独臂的哈伍德·斯托特的笑话弄得哈哈大笑。
  席恩猜测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看见淹神的含水大厅,或者只有他的幽灵徘徊在临冬城。父亲已死。宁愿死也不要以臭佬的身份就这么活下去。若阿贝尔的计谋出了差错,他们都得在拉姆西手上痛苦而缓慢的死去。这次他非得把我从头到脚的剥皮。席恩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痛苦能比得上皮肤被一点一点从肉上剥离下来的苦楚的百分之一。阿贝尔很快就会知道了。但是为了什么呢?珍妮,她的名字叫珍妮,她有着错误的眸色。一个戏子参与了这一切。波顿大人知道的,拉姆西也一样,但是其他人都被蒙蔽了,即使是这个有着狡猾微笑的血腥诗人。这次命运用你开玩笑了,你和你的婊子杀手门。你们都会为一个错误的女孩而死。
  在罗文把他交到燃烧塔的废墟里的阿贝尔手上时,他几乎要说出真相,但是他最后还是管住了他的嘴巴。歌手看起来急于带走艾德·史塔克的女儿,若他知道拉姆西的新娘只是个管家的女儿的话,那么……
  大厅的门被撞开了。
  寒风席卷,夹杂着冰晶的在空气中闪着蓝白的光芒。霍斯汀·弗雷爵士裹着及腰的雪抱着一具尸体大步走进来。长桌边的人都放下了被杯子勺子转而对这番恐怖景象目瞪口呆。大厅安静了。
  又是一起谋杀。
  当霍斯汀大步走向高桌时,雪从他的斗篷上滑落,只听见他的靴子与地板的碰撞声。一大批弗雷家的骑士和武装人员紧随其后,其中席恩认识的有大瓦德,那个小个子的狐狸脸的瘦棍。他的胸膛和双手以及斗篷都溅满了鲜血。
  浓重的血腥味惊了马,狗从桌子底下溜出,四处嗅闻,人们则从长椅上纷纷起身。霍斯汀爵士怀里的尸体在火炬的光芒下闪闪发亮,那是结在盔甲上粉色冰霜。外面的寒冷已经把他的血冻结了。
  “我哥哥梅里特的儿子。”霍斯汀·弗雷将尸体放到高台下的地板上。“像猪一样的被宰了然后推下了雪堤。他只是个男孩。”
  小瓦德,席恩心想。那个块头大的。他看了一眼罗文。他们有六个人,他记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做了这一切。但是洗衣妇注意到了他的眼光。“这不是我们的杰作,”她说。
  “安静点,”阿贝尔警告她。
  拉姆西大人从高台上走下来到男孩的是提前。他的父亲缓缓的站起来,浅色的眼,淡漠的脸,无比严肃。“这是邪恶的罪行。”这一次卢斯·波顿的声音足够响亮。“这具尸体在那儿找到的?”
  “在废墟下,大人,”大瓦德回答。“有着古旧的怪兽滴水嘴的那个。”男孩的手套凝结在他表弟的鲜血里。“我告诉过他不要独自外出,但是他说他要去找个欠他银鹿的人。”
  “哪个人?”拉姆西询问。“给我他的名字。把他只给我,男孩,我就用他的皮给你作件斗篷。”
  “他没说,大人。只知道是在玩骰子时欠下的。”弗雷男孩迟疑了一下。“只有白堡的人玩骰子。我说不出名字,但是在他们中间。”
  “大人,”霍斯汀·弗雷沉不住气了。“我们知道谁做了这一切,杀了这个男孩还有那些其他的人。但是,他没有亲自动手,从没。他太肥太懦弱去自己动手。但是是他的主意。”他转向怀曼·曼德利。“你能否认么?”
  白堡领主一口咬掉了一半的香肠。“我承认……”他用袖子擦了擦满嘴的油光。“……我承认我对这个可怜的男孩知之甚少。拉姆西大人的侍从,是么?这男孩几岁了?”
  “上次命名日时是九岁。”
  “真是年轻,”怀曼·曼德利说。“但这也算因祸得福,若他长大了,他得长成一个弗雷。”
  霍斯汀爵士一脚踏上桌面,打翻了的桌板直接撞上怀曼大人臃肿的肚子。杯子碟子四处翻飞,香肠洒落了一地,许多曼德利的人不停咒骂,有些则抓起刀碟酒壶,任何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
  霍斯汀·弗雷爵士从长剑出鞘跳向怀曼·曼德利。白堡领主试图躲开但是桌板把他死死钉在了椅子上。血花四溅,剑刃削掉了他四分之三的下巴。薇尔达夫人浑身发抖仅仅抓住她领主丈夫的手臂。“停下来,”卢斯·波顿命令。“别抽风了。”在曼德利的人越过长桌试图伸手去抓弗雷的人时,波顿的人冲上前去。有个人拿着匕首冲向霍斯汀爵士,但是大个的骑士转了个圈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手臂拧了下来。怀曼大人放低重心,结果翻倒在地。在曼德利像一头棍状的海象一样躺倒在扩散的血泊中时,年迈的洛基大人正不断呼唤着学士。
  恐怖堡用了40名枪兵才分开混战的双方结束了这场屠杀。此时已经有六个白堡的人和两个弗雷家的死在地板上了。一打多的人受了伤而其中一个私生子的男孩,卢顿,则做着吵闹的垂死挣扎,哭爹喊娘的同时试图将一把粘稠的内脏塞回他大张的肚子里。拉姆西大人让他闭了嘴,他从一个斯蒂尔山克斯的人手中抽过长矛一把扎进了卢顿的胸膛。即使如此屋顶之下依旧回响着叫喊祈祷与咒骂声,还得加上受惊的马屁的嘶鸣和拉姆西的母狗们的狂吠。斯提尔山克斯·威尔顿不得不用他的长矛的末端重击地面好几下,这样整个大厅才安静到足以听到卢斯·波顿的声音。
  “我见到你们都想要血债血偿,”恐怖堡伯爵说。手臂上站着一只渡鸦的罗德里学士站在他旁边。乌鸦油黑滑亮的羽毛如同火炬里的煤油。湿的,席恩发现。在他的主人的手里有一卷羊皮纸。那应该也是湿的,黑色的翅膀黑暗的消息。“在我们自己兵戎相见前,你们不如将它们用在史坦尼斯大人身上。”波顿大人打开羊皮纸。“他的军队在三条路程外的地方,被雪封住忍饥挨饿,我这次可是受够了任由他高兴等着他了。霍斯汀爵士,召集你的骑士和武装到大门,既然你对战斗是如此的渴望,那么就充当前锋好了。怀曼大人,集合你白堡的人马到西门,他们也会从那里进攻。”
  霍斯汀·弗雷的长剑到剑柄为止都几乎染满了鲜血。他脸上也溅满了血点看起来就像雀斑一样。他放下了剑说,“谨遵大人命令。但是在我呈上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项上人头后,我会来取猪油大人的。”
  在四个白堡骑士环绕下,曼德里克学士伏在怀曼大人身上为他止血。“你得先过了我们这关,爵士。”他们之间最年长的开口道,他是个留着灰胡子的面貌冷峻的骑士,他的骑士袍上显示着紫底三条银色美人鱼的纹章。
  “乐意之极。一次一个或者全部解决都一样。”
  “够了,”拉姆西大人挥舞着他沾满血的长矛吼道,“再威胁一次我就统统砍了你们。我的父亲大人刚刚说了!忍着你们的愤怒,统统对觊觎者史坦尼斯发泄去吧。”
  卢斯·波顿点头表示赞许。“如他所说。一旦我们解决了史坦尼斯你们有的是时间对付对方。”他转过了头,他浅色的眼珠在大厅里来回搜寻直到他找到了席恩旁边的石人阿贝尔。“歌手,”他叫道,“唱点抚慰性的歌儿。”
  阿贝尔鞠躬致意。“若大人乐意的话。”他抱着琴,漫步上高台,灵敏的挑过一两具尸体,接着翘着腿坐在了高桌上。当他开始弹时——那是一首席恩从没听过的忧伤温柔的歌——霍斯汀爵士,阿尼斯爵士和他们的弗雷家的人马转身领着马匹离开了大厅。
  罗文抓住了席恩的手臂。“洗澡。就是现在。”
  他从他的触摸中扭出来。“白天?我们会被看到的。”
  “大雪会掩护我们的。你聋了么?波顿现在正放出他的人马。我们得在他们之前回到史坦尼斯国王那里。”
  “但是……阿贝尔……”
  “阿贝尔能照顾好他自己,”松鼠小声说。
  这简直疯了。无望,愚蠢,注定完蛋。席恩喝干他最后的几滴淡啤酒然后勉强站起来。“找到你们的姐妹。灌满小姐的浴盆要很多水。”
  松鼠像她平时一样轻声轻脚溜走了,罗文带着席恩也离开了大厅。自从她和她的姐妹们在神木林里找到他开始,她们的其中一个就顽强地跟着他,从不让他消失在视线里。她们不相信他,她们凭什么呢?我以前是臭佬而可能再变成臭佬。臭佬,臭佬,押韵偷跑。
  外面的雪依旧不停,那些守卫堆的雪人变得异常巨大,千奇百怪足有十英尺高。当他们去神木林的途中两遍的雪墙拔地而起,监狱和塔楼、大厅之间的小径变成了冰雪砌成的深壕迷宫,用铲子挖了数小时才清理出一条小路。在这冻结的迷宫中本来很容易迷失,但是席恩·格雷乔伊熟悉每个转弯岔路。
  现在就算是神木林也已经变得雪白。心树前的水潭上已经结起了冰,而苍白的树上刻着的脸长出了一丛冰柱凝结的胡子。这种时节她们已经不能指望酒神的拯救了。罗文将席恩从在树下祈祷的北方人身边拉开,躲到营房后面一个隐秘的地点,旁边有个暖泥泊散发出臭鸡蛋的味道。席恩看到这些泥巴的边缘也开始结冰了。“凛冬将至……”
  罗文严厉得看了他一眼。“你没权说史塔克家族的箴言。你不行,永远不,在你做了那一切之后——”
  “你也杀了一个男孩。”
  “那不是我们做的,我告诉过你了。”
  “话语如风。”他们比我好不了多少。我们都一样。“你们杀了其他几个,干嘛不一起做掉他?黄老二——”
  “和你一样臭的要命。猪一样的人。”
  “那么小瓦德就是个猪仔。杀了他能让弗雷和曼德利刀剑相向,真是狡猾,你——”
  “不是我们。”罗文掐着他的喉咙把他甩到营房的墙上,她的脸离他近在咫尺。“再说一遍我就把你这个说谎的舌头割掉,弑亲者。”
  他的笑声自残存的牙缝里溢出。“你不会的。你需要我的舌头来让你们通过守卫,你需要我的谎言。”
  罗文扇了他一巴掌。接着她放开了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擦了擦腿,好像碰他是一种玷污一样。
  席恩知道他不该刺激他。在她眼里,自己就和剥皮人和“为我起舞的达蒙”一样危险。但是他又冷又倦,他的头重得很,他已经几天没睡觉了。“我做过可怕的是……背叛了我的同伴,转变了阵营,宣布了信任我的人的死亡……但是我不是弑亲者。”
  “史塔克家的男孩们从来不是你的兄弟,是的。我们知道。”
  那没错,但是这不是席恩的意思。他们不是我的同族,但即使如此,我也从未伤害过他们。我杀掉的两个是磨坊主的儿子们。席恩不像回忆起他们的母亲。他已经认识磨坊主的妻子多年了,甚至睡过她。丰满的胸脯上缀着又黑又宽的乳头,有张甜嘴,快乐的笑容。那是我不能再享受到的欢乐。
  但是把这些告诉罗文无济于事,她不会相信他的否认,就像他也不信她的一样。“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但是没有我兄弟们的,”他不耐烦地说。“而且我已经被惩罚了。”
  “这不够。”罗文转身背对他。
  愚蠢的女人。他可能残缺不堪,但是席恩依旧带着一把匕首。拔出它从她双肩间划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至少那样他能做到这些,虽然他掉了几颗牙碎了另外的。这对她来说甚至是种仁慈——一个利落快速的了结,远比她和她的姐妹们被拉姆西抓到时所要面对的好得多。
  臭佬可能就下手了,他会这么做的,希望取悦与拉姆西大人。这些妓女们打算偷走拉姆西的新娘;臭佬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但是旧神们了解他,他叫出了他的名字,席恩。铁民出身,我是铁民出身,巴隆·格雷乔伊的儿子,铁群岛的正统继承人。他残余的手指们又痒又颤,但是他还是把匕首留在了鞘中。
  当松鼠回来后,其他的四个人也跟着来了:骨瘦如柴的灰发密尔陶,有着长长辫子的薇洛·巫眼,粗腰大胸的弗兰雅,带着刀的霍丽。盖着一层褐灰色粗针织衣的装作应召女郎的女孩们,底下穿着棕色用白兔毛点缀的羊毛斗篷。没有佩剑,提恩注意到。没有斧头,垂头,除了刀子外没有任何武器。霍丽的斗篷用一只银别针系住,弗兰雅的胸部与臀部之间则绕着着一条麻制绳索。这让她看起来更庞大了。
  密尔陶带给罗文一件女仆的制服。“院子里爬满了白痴,”她警告他们。“他们希望能安然度日。”
  “都是些小卒,”薇洛说道,轻视的吸了下鼻子。“他们的大人们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他们就要死了,”霍丽高兴的提高了声音。“他们和我们,”席恩说。“就算我们能绕过重重保卫,我们又怎么把艾丽娅小姐带出去。”
  霍丽微微一笑。“六个女孩进去,六个出来。谁会看女仆一眼?我们会把史塔克女孩乔装成松鼠。”
  席恩扫了一眼松鼠。他们几乎一样的身材。这也许能行。“那么松鼠要怎么脱身?”
  松鼠为她自己回答了。“从窗子,从那直接下到神木林。在我十二岁时我的哥哥带我向南洗劫你们的城墙。在那我取了现在这个名字。我哥哥说我在树间跳跃的样子就像松鼠一样。我已经爬过那堵墙六次了,上上下下。我想爬石塔也不是什么难事。”
  “高兴了,变色龙?”罗文问。“我们开始吧。”
  临冬城的厨房独占了一栋建筑,为了防火所以和其他的主楼分开。在里面,随着时间的不同,味道也不同——烤肉,韭葱,洋葱,刚出炉的面包。卢斯·波顿派人看守着厨房的们,有这么多张口,没一点食物都显得尤其珍贵。即使厨师和侍酒也一只在严密监控下。但是守卫们认识臭佬。他们总在他为艾丽娅小姐来打洗澡水时取笑他。但是没有人敢更进一步。臭佬众所周知是拉姆西大人的宠物。
  “臭气王子来取热水喽,”一个守卫在席恩和他的女仆出现在面前是宣布。他为他打开门。“现在利索点,在温暖的空气溜走前弄完。””
  在里面,席恩抓住一个路过的侍酒的胳膊。“为夫人准备热水,男孩,”他命令。“六个桶都装满,又好又热。拉姆西大人希望她粉嫩干净。”
  “是的,大人,”男孩说。“马上,大人。”
  这个‘马上’比席恩预想的要长。大桶们都脏兮兮的所以侍酒得把在装水前把它们刷干净。接着看起来它们永远烧不开了,而接下来更花了两倍的时间装满六个木桶。在这段时间内,阿贝尔的女人们只是等着,她们的脸都隐匿在兜帽下的阴影里。她们大大的错了,真正的女仆会一直对侍酒们嘲笑个不停,和厨师们调情,骗这个吃那个。罗文和她的姐妹不想引起注意,但是她们阴郁的沉闷很快引来了守卫古怪的注目。“梅西还有洁兹还有其他的女孩呢?”他们中的一个问席恩。“平常的那几个。”
  “艾丽娅夫人不喜欢她们,”他撒了个谎。“上次她的洗澡水在倒到盆里前就全冷了。”
  热水的蒸汽弥漫了整个空间,融化了飘落的雪片。回头时他们排着队穿过雪墙迷宫间的小沟,每晃一下水就变凉一点。这条狭窄的过道挤满了队伍:穿着羊毛骑士袍和毛皮斗篷的铠甲骑士,扛着长矛的武装士兵,拿着紧绷弓箭和装满的箭袋的弓箭手,自由骑手,照料战马的马夫,弗雷家的人带着双塔徽章,白堡的人则标记着男人鱼和三叉戟。他们在相反方向行进时肩膀每每相撞,满眼警惕的看着对方,但是没有人动武。不是在这儿。在外面的树林里可能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半打的久经沙场的恐怖堡亲兵守卫着大监狱的大门。“又一次该死的沐浴?”在他们的头领扫到那几桶滚水时说。他把自己的双手插进腋窝驱寒。”她昨晚就沐浴过了。一个成日待在床上的女人能由多脏?“要是拉希姆同床共枕的话,比你想象的脏的多,席恩想,回忆起婚礼当晚他和珍妮被迫做的事。“拉希姆大人的命令。”
  “那就进去吧,趁水还没结冰,”头领说。两个卫兵为他们推开了双重门。
  入口的通道几乎和外面一样寒冷。霍丽把她靴子上的雪甩掉,放下了她的兜帽。“我还以为刚才要麻烦点儿。”随着她开口,呼吸似乎冻结了空气。
  “楼上大人的卧房前有更多的守卫,”席恩警告她。“拉希姆的人。”他不敢称之为“杂种的男孩”,在这里不行。隔墙有耳。“拉上兜帽,低下你们的头。”
  “照他说的做,霍丽,”罗文说。“有些人可能认得你的脸。我们不想因此惹麻烦。”
  席恩领路上楼。我曾在这些楼梯上攀爬过上千次。当他还是个男孩时,他总是跑着省去三步一跨的跳下来。有一次他直接跳进了老奶妈的怀里把她撞翻在地。那次他得到了在临冬城最严厉的惩罚,但是与早铁群岛他的兄弟们对他的毒打相比那简直算得上温柔。他和罗柏曾在这些台阶上玩英雄式的搏斗,用木剑与对方挥砍。那是很好的训练;那证明了在螺旋的阶梯上面对顽抗的对手以向高处进军是多么的困难。罗德里克爵士喜欢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乔里,老迈的罗德里克爵士,艾德公爵,哈尔温和胡仑,凯恩,戴斯蒙德和胖汤姆,做着骑士梦的阿利,给了他第一把真剑的米肯。很可能甚至老奶妈也是。
  还有罗柏。他对席恩来说比巴隆·格雷乔伊的任何一个儿子都像个哥哥。在血色婚礼上被谋杀了,被弗雷家的人屠杀了。我应该和他在一起的。我那时在那儿呢?我应给随他一起去死的。
  席恩突然停下来以至于薇洛差点撞上他的背。在他面前就是拉姆西的卧房了,两个“杂种的男孩”——尖酸的阿利还有咕噜特。
  旧神们大概在保佑我们。咕噜特没舌头而尖酸的阿利没脑子,拉希姆大人喜欢这样说。一个凶残一个刻薄,但是他们两个的大半辈子都花在服役于恐怖堡,只知听命。
  “我要给艾丽娅夫人送热水,”席恩这样告诉他们。“你自己怎么不好好洗洗,臭佬,”尖酸的阿利说。“你有种马尿的芳香。”咕噜特咕噜着表示同意。或许他试图发出那种声音代表一个嘲笑。但是阿利还是打开了卧房的们,挥手示意席恩和女人们进去。
  这间房没有白日。影子笼罩着一切。最后一根柴火在壁炉的余烬中微弱的发出一声爆裂,褶皱的空床边一根蜡烛在桌上摇曳。女孩不见了,西恩一度认为,她在绝望中从窗户跳了下去。但是紧闭着的抵御寒风的窗户,早已被暴风雪刮来的积雪雪凝结封死。“她在哪儿?”霍丽问。她的姐们们将木桶的水倒入一个巨大的圆澡盆里。弗兰雅锁上了卧室门用背抵住。“她在哪儿?”霍丽又问了一遍。在外面有军号在回响。集结号。是弗雷们,为战斗在集合。席恩可以感觉到他消失了的手指在发痒。
  接着他看家了她。她蜷缩在卧室最黑暗的角落里,身体在一张狼皮下的地上缩成了一个球。要不是她是那样的颤抖席恩可能永远不会发现她。珍妮将皮毛拉到头顶以躲藏。躲我们?或者她担心进来的是他的领主丈夫?一想到拉姆西随时可能进来就让他想要尖叫。“夫人。”席恩无法让自己叫她艾丽娅更不敢叫她珍妮。“没必要躲藏了。这些都是朋友。”
  皮毛动了动,一只闪着泪花眼睛偷偷向外瞄了瞄。深色,颜色太深了。一只棕色的眼睛。“席恩?”
  “艾丽娅夫人。”罗文走近些。“你得和我们一起走,要快。我们来接你去你兄弟那里。”
  “兄弟?”女孩的脸从狼皮下探出来。“我……我没有兄弟。”
  她忘了自己是谁。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好了,”席恩说,“但你曾经有过兄弟。三个,罗柏、布兰和瑞肯。”
  “他们都死了。我现在没有兄弟了。”
  “你又一个同父异母的,”罗文说。“他现在是乌鸦们的首领。”
  “琼恩·雪诺?”
  “我们会把你带给他的,但是你得立刻动身。”
  珍妮把狼皮一直拉到下巴。“不,这是些诡计。是他,是我的……我的大人,我可爱的大人,他派你们来的,这只是个考验,考验我对他的爱。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胜过任何东西。”一滴眼泪滑落她的脸颊。“告诉他,你告诉他。我会按照他想的左的……无论他要什么……和他或者……或者和他的狗……或者……求求你们……他不需要砍掉我的腿的,我不会再试图逃走了,永远不,我会给他生男孩,我发誓,我发誓我会……”
  罗文轻吹口哨。“神灵咒死那个男人。”
  “我是个好女孩,”珍妮呜咽。“他们训练过我。”
  薇洛有点动怒。“谁让她别哭了。那些守卫既不是哑巴也不是笼子。他们会听见的。”
  “让她站起来,变色龙。”霍丽拿着刀。“让她站起来要么就让我来。我们得走了。让这只小鸡站起来壮壮胆。”
  “若她尖叫怎么办?”罗文说。
  我们就死定了,席恩想。我告诉过他们这么做简直犯傻,但他们一个也不肯听。阿贝尔让他们全完了。所有的歌手都是半个疯子。在歌谣里,英雄总能从魔鬼的城堡里拯救出少女,但是现实生活可不是歌谣,更别说珍妮扮作的艾丽娅·史塔克。她有着错误的眸色。这里没有英雄,只有妓女。及是这样他还是跪在她身边,拉下那些毛皮,轻触她的脸颊。“你认识我,我是席恩,你记得的。我也认识你,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她摇了摇她的头。“我的名字……是……”
  他将手指移到她唇前示意噤声。“我们一会儿再谈。你现在得安静点儿。和我们一起,和我。我们会把你带离这的,带离他。”
  她的眼睛睁大了。“求求你们了,”她轻语。“哦,求你们了。”
  席恩将手滑入她的手中,当他拉着女孩站起来时,他消失手指的残根钻心的疼。狼皮从她身上滑落,在那之下她什么也没穿,苍白的乳房上布满了牙印。他听到其中一个女人深吸一口气。罗文将一捆衣服塞进他手里。“让她穿上。外面冷得很。”松鼠脱下她的小衣服,钻进一个雪松木雕的箱子找些暖和点的。最后她找到一件拉姆西大人的缝了衬垫的紧身上衣和一条老旧的裤子,穿在她身上就像鼓风的船帆一样。
  有罗文的帮助,席恩把珍妮·普尔套进松鼠的衣服里。若神灵慈悲而守卫瞎眼的话,她大概可以通过。“现在我们要出去并下楼了,”席恩告诉女孩。“低着头带着兜帽。跟着霍丽。别跑,别哭,别出声,别看任何人的眼。”
  “和我待在一起,”珍妮说。“别离开我。”
  “我就在你旁边,”在松鼠溜进艾丽娅夫人的床拉上毯子时席恩保证。
  弗兰雅打开了卧室门。“你好好洗了洗她么,臭佬?”尖酸的阿利在他们出来后问。咕噜特在薇洛经过时挤了下她的胸。他们对这一点很庆幸。若那个男人碰了珍妮的话,她可能会尖叫起来。接着霍丽就会用她袖子里藏着的刀割开他的喉咙。而薇洛只是绕到一边走了过去。
  一瞬间席恩几乎飘飘欲仙。他们一眼都没看,他们没看见,我们刚刚从他们身边带走了女孩。
  但是在下楼时他的恐惧又回来了。若是他们遇见剥皮人或者“为我起舞的达蒙”或者斯提尔山克斯·瓦尔顿怎么办?或者拉姆西他本人?愿神灵救我,不要是拉姆西,不要是他。但是把女孩偷离她的卧房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依旧在城堡里,所有的门都关着拦着,而城墙上到处都是守卫。不管怎样,监狱外的那些守卫都会拦下他们的。霍丽和她的刀对于六个穿着铠甲佩剑带矛的男人来说都渺小的可以。
  但是外面的守卫们都缩在门边,背对着冰风吹雪。即使是长官也没多看他们一眼。席恩有一瞬间对他和他的手下有点同情。当他发现他的新娘跑了的时候,拉姆西会把他们都剥了皮,至于他会对咕噜特和尖酸的阿利做什么简直不忍想象。
  离门还不到十码,罗文就放下了她的空桶,她的姐妹们纷纷效仿。大监狱已经在他们身后不见了踪影。这块地方是个白色的死角,充满着在暴风雪中回响的古怪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冰筑的壕在将他们围了起来,开始有膝盖高,接着就变得齐腰了,再后来比他们的头还高。他们在临冬城的中心地带而被一座隐形的城堡环绕着。他们可能很容易就会在长城外一千里格的“永冬之地”中迷路。“好冷,”珍妮·普尔蹒跚在西恩身边啜泣着说。
  很快就会更冷。在城堡的墙外,寒冬长着它的冰牙在等着我们。若我们能走那么远的话。“这条路,”在他们来到三天小路分叉处是他说。
  “弗兰雅,霍丽,和他们一起,”罗文说。“我们会和阿贝尔一起。不要等我们了。”说罢,她飞快投身入冰雪中,前往大厅。薇洛和密尔陶紧跟在她身后,斗篷在翻飞。
  疯了,越来越疯了,席恩·格雷乔伊想。看起来不能指望和阿比尔的六个女人一起了逃亡了,只剩下两个,这场逃亡看起来几乎不可完成。但是他们已经走得太远,把女孩送回她的卧房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同样不可能。结果他用手臂拉上珍妮引导她去城垛大门。只算半个门,他这样提醒自己。即使那些守卫让他们通过,他们也没办法通过外墙。以前的那几个夜晚,守卫让席恩通过,但那时候他孤身一人。拉着三个女仆通过看来不会那么容易,而若是守卫看到了珍妮斗篷下的脸认出了这是拉姆西大人的新娘……
  过道弯向了左边,在那前方,雪帘之后,张开着城垛大门,他的侧面有两个守卫。在羊毛、皮毛的层层包裹下,他们看起来和熊一样高大。他们的长矛足有八英尺高。“那边是谁?”其中一个喊。席恩没认出这个声音,多数人的面貌都被围巾盖着,只露出眼睛。“臭佬,是你么?”
  是的,他本来想说。但是他听到自己回复,“席恩·格雷乔伊。我……我带了几个女人给你。”
  “你们这些可怜的男孩可冻坏了,”霍丽说。“来这儿把,让我暖暖你。”她绕过守卫的矛尖伸手拉开他半僵的围巾给他的嘴来了一个吻。当他们的唇碰触时,她的刀划过他耳下的脖颈、席恩看着男人的眼睛张大了。当霍丽退后时她的嘴唇也沾上了血,而当他倒下时血从他的口中滴下。
  当弗兰雅抓住他的矛杆时,第二个守卫依旧疑惑的睁大了眼。他们搏斗拉扯了一会儿,直到女人从他手中夺过武器用枪托猛击了他的太阳穴。当他跌跌撞撞的后退时,她转过矛用尖端刺穿了他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
  珍妮·普尔发出一声极端尖利的叫声。“哦,该死的,”霍丽说。“毫无疑问这下会把那些喽啰们都引来。快跑!”
  席恩一把捂住珍妮的嘴,把她架在腰间跟着另两人,带着她走过了死掉的和垂死的守卫穿过了大门,越过了冰冻的护城河。也许旧神们依旧眷顾他们;吊桥是放下来的,让临冬城的卫队可以跨越,对于外面城垛上的就更快了。他们身后传来警报声还有奔跑的脚步声,接着是内墙上突然爆出的鼓号声。
  在护城河上,弗兰雅停下脚步转过身。“你们继续走,我来拖延一下那些喽啰。”她宽阔的手掌里依旧拿着沾血的长矛。
  席恩拖着蹒跚的脚来到楼梯下,他将女孩背到肩上开始攀爬。直到这时珍妮才停止挣扎,她还真是个瘦小的东西……但是松软新雪下的台阶覆满了一层滑溜溜的冰,当爬到一半时他一个踉跄狠狠的磕上一个膝盖。疼痛如此剧烈让他差点失手摔下女孩,一瞬间他以为这就是他能走的最远的距离了。但是霍丽拉住了他,他们一起将珍妮抬到了城垛上 。
  当席恩喘着粗气斜靠着一个城齿时,他可以听到下面的叫喊声,冰雪中弗兰雅正与半打的守卫搏斗。“哪条路?”他吼向霍丽。“我们现在该怎么走?我们怎么出去?”
  霍丽脸上的暴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哦,我这该死的。绳子。”她歇斯底里的大笑。“绳子在弗兰雅那里。”接着她咕噜了一声就抓紧了自己的肚子。一根箭头从她的肠间穿出。当她握着它时,血从她的指缝间滴下。“内墙上有些喽啰……”喘息间,第二只箭矢穿过她的胸膛。霍丽抓着她最近的城齿接着就掉落了下去。那些她碰松的雪轻轻的埋住了她。
  他们的左边想起了呐喊声。珍妮·普尔凝视着下面的霍丽,盖过她的雪逐渐被染成红色。内墙上的十字弓手应该正在重装箭,席恩知道。他看看右边,但是那里也有人赶来,挥舞着剑向他们重来。从更远的北方他听到了战号的响声。史坦尼斯,他不禁想到。史坦尼斯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若我们能到他那里的话。寒风呼啸,而他和女孩身陷重围。
  十字弓发出尖利的声响,箭在离他一英尺的地方擦过,将塞满炮口的凝固的积雪射的粉碎。阿贝尔、罗文、松鼠还有其他人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们被孤立了。若被他们生擒,我们会被直接交给拉姆西。
  席恩抱着珍妮的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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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二章 丹妮莉丝(九)
  
  天空是无情的蓝色,目光所及看不到一丝云。阳光下的砖石很快也能烤熟,丹妮想,站在下面沙地上,角斗士从他们唯一穿着的凉鞋上都会感觉到这热度。
  姬琪轻轻地从丹妮肩上脱下丝绸长袍,伊丽帮她走进沐浴池。升起的太阳照得水面闪闪发光,与柿子树的影子交相辉映。“即使角斗场必须开放,陛下也必须亲自去吗?”弥桑黛一边洗着女王的头发一边问道。
  “半数弥林人会为了看我而去那儿,小甜心。”
  “陛下,”弥桑黛说,“请允许我这么说,另外半数弥林人去那儿是为了观看角斗士流血和死亡。”
  她说的没错,女王知道,但是这无关紧要。
  很快,丹妮就清洗的和往常一样干净。她站起身,水花轻溅,水流从她的大腿滑下,乳房上挂满了水珠。太阳刚好爬到顶空,她要尽快召集她的人手。她更喜欢漂浮在芳香的池水里呆上一整天,吃着银托盘里的冰镇水果,梦想有着红色大门的院子。但是,女王属于她的子民,不是属于她自己。
  姬琪拿柔软的毛巾帮她擦干,“卡丽熙,你今天想穿哪件托卡?”伊丽问道。
  “黄色丝绸。” 兔子女王不能被人看到‘耷拉着的耳朵’。黄色丝绸又轻又凉快,角斗场底层会非常热。红沙几乎能把他们的脚底板烤熟。“还有上面,长的红色面纱。”面纱能阻挡风把沙子吹到嘴里,而且红色能隐藏溅到上面的血。
  姬琪为丹妮梳头发,伊丽帮她涂指甲,同时她们喋喋不休地兴奋地谈论着今天的比赛。弥桑黛又走过来,“陛下,国王邀你穿戴好后一起前往。昆廷王子也来了,带着他的多恩手下。他们恳求和你说一句话,如果你高兴的话。”
  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会让我高兴。“改天吧。”
  在‘巨大’金字塔底层,巴利斯坦爵士站在一顶装饰华丽的敞开的肩舆旁边等候她们,周围站着铜面兽。祖父爵士,丹妮想。尽管年龄大了,但他穿上她给他的盔甲仍然看起来高大英俊。“今天,如果你让无垢者护卫你,我会更加高兴,陛下。”老骑士说,当希兹达尔去向他的堂弟致意时。“半数的铜面兽都是未经训练的自由民。”而另一半则是忠诚度可疑的弥林人,他没全说出来。赛尔弥不信任所有弥林人,甚至是剃顶之民。
  “未经训练的人必会如此,除非我们训练他们。”
  “面具可以隐藏很多东西,陛下。鹰面具后面的人是不是昨天、前天带着同样面具护卫你的那个人?我们如何分辨?”
  “如果连我都不信任铜面兽,那应该如何让弥林人也来信任他们呢?这些面具下面都是勇敢的好人,我把我的生命交到他们手里。”丹妮冲他微笑,“你多虑了,爵士。我有你守卫在身边,我还需要别的保护吗?”
  “我只是一个老人,陛下。”
  “壮汉贝沃斯会一直在我身边。”
  “如你所说。”巴利斯坦爵士压低声音,“陛下,我们释放了‘美人’梅里斯,遵从你的命令。她走之前请求面见你,我代替你接见了她。她声称,那个破烂王子从一开始就打算带领风吹团过来与你共事,是他派她来这里与你秘密接洽,但是在她用自己的方式接近你之前,多恩人让事情败露并且背叛了他们。”
  背叛之上的背叛,女王厌烦地想,这种事就没完了吗?“这件事你相信多少,爵士?”
  “少之又少,陛下,但是那些话是她说的。”
  “他们会过来加入我们,他们有这个必要?”
  “她说他们会,但是需要一个价码。”
  “给他们。”弥林需要的是铁,不是金。“破烂王子不只想要金币,陛下,梅里斯说他想要潘托斯。”
  “潘托斯?”她眯起了眼睛,“我怎么能给他潘托斯?它远在半个世界之外。”
  “他愿意等,‘美人’梅里斯暗示过,直到我们向维斯特洛进军。”
  那如果我永不向维斯特洛进军呢?“潘托斯属于潘托斯人。而且伊利里欧总督就在潘托斯,他安排了我和卓戈卡奥的婚姻,送给我龙蛋。是他把你送给我,还有贝沃斯、格罗莱。我亏欠他很多很多。我不会拿他的城市支付那个价码。绝不。”
  巴利斯坦爵士低头,“陛下明鉴。”
  “你见到过这么吉祥的日子吗,亲爱的?”当丹妮与他们会合时,希兹达尔?佐?洛拉克评论道。他帮助丹妮上来肩舆,上面并排有两个高大的王座。
  “对你来说,可能吉祥。对那些在太阳落山之前必死的人就未必了。”
  “人必有一死,”希兹达尔说,“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死得荣耀,死于全城人民的欢呼声中。”他向站在门边的士兵抬手,“走。”
  她住的金字塔前面的广场是用多彩砖铺成的,热气从砖面上氤氲上升。人们从四处蜂拥而来,有的坐着小轿或抬椅,有的骑着毛驴,更多的人步行。每十个人里面有九个是奔西面去的,沿着宽阔的砖石大道走向达兹纳克角斗场。当他们的肩舆从金字塔里出来,一阵欢呼从身旁响起,并迅速传遍了整个广场。多么奇怪,女王想,在这个广场我曾经钉死在尖桩上163个伟主大人,他们居然会在同一个广场上为我欢呼。
  一面大鼓在前面引领着皇家队列,沿着街道肃清道路。每一声鼓点之间,一位身穿磨光铜盘做的衬衫的剃顶使者高喊着让人群让开。嘣!“他们来了!”嘣!“让路!”嘣!“王后!”嘣!“国王!”嘣!大鼓后面行进的是并排四人的铜面兽,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拿着板条。他们都穿着褶皱裙、皮凉鞋和拼缝斗篷——用与弥林多彩砖匹配的多种颜色的方布片缝制。他们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烁:野猪和公牛、鹰和鹭,狮子、老虎和熊,分叉舌头的大蛇和可怕的蜥蜴。
  壮汉贝沃斯不喜欢骑马,身穿他那件镶钉背甲走在他们前面,满是刀疤的大肚子每走一步都颤抖一下。伊丽和姬琪骑马紧随其后,身边是阿戈和拉卡洛。再后面是雷兹纳克坐在一顶华丽的抬椅上,上面有凉蓬遮挡头上的阳光。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骑马走在丹妮身边,他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一袭长斗篷披在肩上,已经漂洗的白如骨头。他的左臂上带着一面巨大的白色盾牌。后面远远的跟着的是昆廷?马泰尔,多恩王子,带着他的两个同伴。
  队列沿着长长的砖石街道缓缓而行。嘣!“他们来了!”嘣!“我们的王后!我们的国王!”嘣!“让路!”
  丹妮能听到她的侍女们在后面争辩不休,争论谁将赢得今天的最后决赛。姬琪看好‘巨人’戈哈尔,他看起来更像公牛而不像人,甚至在鼻子上穿了青铜环。伊丽坚持‘碎骨者之枷’拜拉阔会见证巨人的失败。我的侍女是多斯拉克人,她告诉自己,死亡与每个卡拉萨同行。她嫁给卓戈卡奥那天,亚拉克弯刀就曾在她的婚宴上闪现,有人死去的同时,其他人照常喝酒和交媾。对于马族来说,生命和死亡总是相伴而行,他们认为流点血是对一场婚姻的赐福。她的新婚不久就浸透在鲜血之中。这是何等的赐福啊。
  嘣!嘣!嘣!嘣!嘣!嘣!传来的鼓声——比之前更快——忽然变的生气和不耐烦。队列突然在粉白相间的帕尔金字塔和绿黑相间的Naqqan金字塔之间停步不前,巴利斯坦爵士拔出他的剑。
  丹妮转头,“我们为什么停下来?”
  希兹达尔站起身,“道路阻塞了。”
  一顶翻倒的肩舆正横在他们前进的路上,其中一个轿夫晕倒在砖地上,受不了高温所致。“救助那人,”丹妮命令,“在他能站起来之前扶他去街边,给他食物和水。他看起来好像有两周没吃过东西了。”
  巴利斯坦爵士不安地左右扫视一下,台阶上吉斯卡利面孔随处可见,冷漠无情的眼睛俯视着下方。“陛下,我不喜欢这次停滞,这可能是陷阱,鹰身女妖之子们——”
  “已经驯服了,”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宣称,“我的王后已经让我做她的国王和丈夫,他们为什么会寻求伤害她?现在去救助那人,遵照我的甜后吩咐去做。”他微笑着拉住丹妮的手。
  铜面兽遵命上前去救人,丹妮看着他们忙碌。“这些轿夫在我来之前是奴隶,我给了他们自由。然而他们的肩舆没有变轻。”
  “没错,”希兹达尔说,“但是,那些人现在来承受肩舆的重量是被支付报酬的。你来之前,倒下的那人会有一个监工监督他,用鞭子抽烂他背上的皮肤。而现在他正在被救助。”
  的确。一个带野猪面具的铜面兽递给那个苦命的轿夫一皮袋水。“我想我必须对这小小的胜利心怀感激。”女王说道。
  “一步,然后下一步,不用多久我们就会跑起来。最终我们将造就一个新的弥林。”前面的街道完成了最后的清理。“我们继续前进?”
  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一步,然后下一步,但是我的前路又在何方?
  达兹纳克角斗场的门口,耸立着两个高大的正在殊死搏杀青铜勇士雕塑。一个持剑,另一个持斧;雕刻师精确地描绘出他们杀死对方的一幕,他们的兵刃和身体在空中形成一个拱门。
  致命的艺术,丹妮想。
  她以前站在自家的台阶上多次看到过角斗场,小的散布在弥林像长在脸上的麻子;大的像是泣血的伤口,鲜红而未加包扎。然而,没有一个可以与这个相比。当她和她的丈夫大人从青铜雕塑下走过时,壮汉贝沃斯和巴利斯坦爵士分别从两侧进入,出现在砖砌的“巨碗”的顶部,“巨碗”里环绕着逐级下降的层叠的长凳,每一圈都是不同颜色。
  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引领她往下走,穿过黑色,紫色,蓝色,绿色,白色,黄色,橘色再到红色,这里猩红的砖石取自下面沙子的颜色。他们周围小贩们正在叫卖狗肉香肠、烤洋葱,还有插在木棍上的未出生的小狗,不过丹妮不需要这些。希兹达尔在他们的包厢里储备了:几壶冰镇的酒和淡水,无花果、大枣、甜瓜和石榴,山核桃、胡椒粉,还有一大碗蜂蜜蝗虫。壮汉贝沃斯抓住那碗,大喊一声,“蝗虫!”然后开始整把的塞到嘴里嚼得嘎吱作响。
  “那些非常可口,”希兹达尔建议,“你应该尝几个,亲爱的。它们先滚满香料再浇上热蜂蜜,所以,它们又甜又烫。”
  “这解释了贝沃斯为何汗流不止,”丹妮说,“我认为我自己有无花果和大枣就心满意足了。”
  穿着松垂的多彩法衣的仁者们沿着角斗场而坐,中间簇拥着正襟危坐的伽拉撒?伽拉瑞,她是她们中间唯一身穿绿衣的。弥林的伟主大人们占据了红色和橘色长凳。女人们都带着面纱,男人们把他们的头发梳成长角型、手型和尖刺型。古老的洛拉克血脉的希兹达尔家族似乎偏爱紫红、靛青和浅紫色的托卡;而那些帕尔家族的人更喜欢粉白相间的条纹托卡。渊凯来的使节团都身穿黄色托卡,坐满了国王旁边的包厢,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奴隶和仆人。出身稍低的弥林人挤满了上层梯级,距离角斗台更远。黑色和紫色长凳区——位置最高距离沙坑最远——挤满了自由民和其他平民百姓。丹妮莉丝看到,佣兵团也安置在那里,他们的团长正坐在普通士兵中间。她暗中窥视到布朗?本那饱经风霜的脸,‘燃烧之血胡子’般的红胡子和长发辫。
  她的丈夫大人站起身,举起双手。“伟主大人们!今天,我的王后来到这里,向你们,向她的子民,表达她的爱。承蒙她的恩赐,以及她的准许,现在,我把你们的角斗艺术献给你们。弥林!让丹妮莉丝王后听听你们的爱!”
  一万只喉咙吼出他们的感谢,然后是两万,再然后是所有人。他们不是称呼她的名字,没有几个人能叫的上来。“母亲!”他们大声喊叫,用已经淘汰的古吉斯语,母亲的单词是Mhysa。他们捶胸顿足地狂喊,“Mhysa!Mhysa!Mhysa!”直到整个角斗场都似乎在颤抖。丹妮经受着声浪的冲刷。我不是你们的母亲,她本该喊回去,我是你们的奴隶的母亲,也是在你们贪婪地吃着蜂蜜蝗虫之时,死在这些沙地上的男孩的母亲。从她身后,雷兹纳克倾身对着她的耳朵低语,“殿下,听他们有多爱你!”
  不,她知道,他们爱的是他们的角斗艺术。当欢呼声开始退却,她让自己坐下。她们的包厢处在阴凉之中,但是她头痛欲裂。“姬琪,”她喊,“冰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的喉咙干透了。”
  “卡拉兹将会赢得今天首个杀死对手的荣誉,”希兹达尔告诉她,“没有比他更好的角斗士。”
  “壮汉贝沃斯更好,”壮汉贝沃斯坚持道。
  卡拉兹是弥林人,出身卑微——刷子一样直立的黑红相间的头发越往头顶越见稀少。他的对手是一个来自盛夏群岛的乌黑皮肤的矛民,他的长矛有一阵让卡拉兹无所适从。但是当卡拉兹借助短剑滑进长矛攻击圈以内,剩下的就只有屠杀了。杀死之后,卡拉兹切下那个黑人的心,鲜血淋漓地高举在头顶,然后猛咬了一口。
  “卡拉兹相信勇士的心会让他更加勇敢。”希兹达尔说道。姬琪小声地表示赞同。丹妮曾经吃下一匹马的心,给她未出生的儿子以力量……但那没能拯救雷戈,当巫魔女将他谋杀在她的子宫之时。命中注定你将经历三次背叛。她是第一次,乔拉是第二次,布朗?本?普棱是第三次。她的背叛结束了吗?
  “啊,”希兹达尔高兴地说道,“现在上场的是斑点猫。看他如何移动,我的王后。诗之脚步。”
  希兹达尔发现的走“诗”之脚步的角斗士的对手像戈哈尔一样高,像贝沃斯一样宽,但动作慢。当斑点猫挑断他的腿筋时,他们正在距离丹妮的包厢六尺的地方战斗。看到那个男人脚步踉跄膝盖着地,斑点猫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一手环住他的头,然后切开他的喉咙从一只耳朵到另一只耳朵。红沙饱饮他的热血,他最后能发出的只有风声。人群尖叫着为之欢呼。
  “坏的决斗,好的死亡,”壮汉贝沃斯说,“壮汉贝沃斯讨厌尖叫着而死。”他吃完了所有的蜂蜜蝗虫,打了个饱嗝,然后又灌下一大口酒。
  灰白皮肤的魁尔斯人,黑皮肤的盛夏群岛人,铜色皮肤的多斯拉克人,蓝胡子的泰洛西人,羊民,Jogos Nhai,阴郁的布拉佛斯人,来自索斯罗斯丛林的半人——从世界的尽头赶来达兹纳卡角斗场送死。“这人有很大的希望获胜,我的甜后,”希兹达尔说的是一个年轻的里斯人,长长的淡黄色头发在风中飘飞……但是他的对手一把抓住飘飞的头发,拉的男孩失去平衡,然后拽出他的肠子。死的时候,他看起来比利刃在手之时更加年轻。“男孩,”丹妮说,“他只是个男孩。”
  “十六岁,”希兹达尔坚持道,“一个成人,为了金币和荣耀能够自由选择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的成人。今天,没有孩子死在达兹纳卡,因为我仁慈的王后凭着她的智慧下达了命令。”
  另一个小小的胜利。或许我不能让我的子民‘好’,她告诉自己,但我至少应该试着让他们少点‘坏’。丹妮莉丝也打算禁止女人之间的角斗,但是黑头发的Barsena抗议说,她有和任何男人一样多的权利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女王还希望禁止小丑表演和滑稽格斗——残废、侏儒和干瘪老丑婆拿着砍刀、火把、锤子互相对打(据说,战斗者越无能,节目越好笑)。但是希兹达尔说,如果她能与他们一起欢笑,他的人民会更爱戴她,还认为,如果没有这些嬉戏,残废、侏儒和干瘪老丑婆将会饿死。所以,丹妮没有坚持。
  按照惯例,罪犯都被判处到角斗场角斗,这个惯例她同意可以恢复,但是只限于某些罪行。“谋杀犯和强奸犯可以强迫他们去角斗,还有所有那些坚持使用奴隶的人,但是小偷和欠债者不行。”
  然而,斗兽仍然是被允许的。丹妮看到一头大象迅速解决掉六只群攻的红狼。接着,一头公牛和一只熊经过势均力敌的血腥战斗,双双支离破碎奄奄一息。“它们的肉不会浪费,”希兹达尔说,“屠夫会把它们的尸体做成营养的炖汤送给饥饿的人。任何一个即将走向‘命运之门’的人(指死刑前)也会分上一碗。”
  “好的律法,”丹妮说,你的好律法实在不多。“我们必须确保这个传统继续下去。”
  斗兽之后是一场模拟战斗,坑中六个徒步骑士对上六个马族人,前者武装有盾牌和长剑,后者拿着多斯拉克的亚拉克弯刀。模拟骑士身穿锁子盔甲,而模拟多斯拉克人没穿盔甲。开始骑手们似乎处在优势,撞倒了两个对手,劈下了第三个的耳朵,但随后幸存的骑士开始攻击马匹,一个接一个的骑手摔下马并被杀死。这引起姬琪的极大不满,“他们不是真正的卡拉萨,”她说道。
  “我希望,这些尸体不要加入你的营养汤炖。” 当那些死人被抬走时,丹妮说道。
  “那些马,是的,”希兹达尔说,“人,不是。”
  “马肉和洋葱让人强壮,”贝沃斯说。
  接下来的战斗是今天的第一场小丑表演,一条倾斜铁链相连的一对表演‘马’上枪术比武的侏儒,是由希兹达尔邀请前来观看比赛的渊凯领主中的一位带来的。一个骑猎狗,另一个骑母猪。他们的木制盔甲都粉刷的鲜艳无比,一个描绘篡夺者劳勃?拜拉席恩的宝冠雄鹿,另一个是兰尼斯特家的黄金狮子。很显然,这是为了她的缘故。他们的滑稽动作很快就让贝沃斯放声大笑,然而丹妮的笑是淡淡的苦笑。看到红衣服的侏儒从鞍上滚下,然后开始沿着沙地追逐他的母猪,同时另一个侏儒骑着狗在他身后狂奔,用木剑不断猛击他的屁股。丹妮说,“这个是很甜蜜和愚蠢,但是……”
  “耐心些,我的甜后,”希兹达尔说,“他们即将释放狮子。”
  丹妮莉丝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狮子?”
  “三头狮子。两个侏儒不会期望见到它们。”
  她蹙眉,“侏儒们拿的是木剑,穿的是木制盔甲。你怎么能期望他们与狮子打斗?”
  “坏的情况,”希兹达尔说,“然而,也可能他们会让我们吃惊,更可能他们会大声尖叫着逃跑,试图爬出沙坑。这才是小丑表演。”
  丹妮很不高兴,“我禁止此事。”
  “仁慈的王后,你也不想让你的人民失望吧。”
  “你曾向我发誓,角斗士都是为了金币和荣耀自愿同意拿他们的生命冒险的成人。这些侏儒不会同意用木剑跟狮子决斗。你让他们停止,现在。”
  国王的嘴唇紧闭。有一瞬间,丹妮好像看到有一丝愤怒在他那温和的眼睛里闪过。“遵从你的命令。”希兹达尔向他的坑主示意。“不要狮子。”他说道,当那人手里拿着鞭子快步跑过来时。
  “没有狮子,殿下?那还有什么乐趣?”
  “我的王后说了,两个侏儒不许受到伤害。”
  “观众们不会喜欢这样。”
  “那就让Barsena上场,这样应该能平息他们。”
  “阁下知道如何做最好。”坑主甩动手里的鞭子,喊出命令。观众们用嘘声表达他们的不满,向他们投掷石头和烂水果。两个侏儒被赶下场,还有猪、狗等等。
  一阵热烈的欢呼响起,当‘黑发的’Barsena大步走上沙地,全身赤裸除了腰布和凉鞋。一个高大,三十岁左右的黑肤女人,她的移动有种豹子的野性优雅。“Barsena深受人们喜爱,”希兹达尔说道,当欢呼声膨胀充满整个角斗场时,“是我所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
  壮汉贝沃斯说道,“与女人角斗没有勇敢可言,与壮汉贝沃斯角斗才称得上勇敢。”
  “今天,她与一头野猪角斗,”希兹达尔说道。
  是啊,丹妮想,因为你找不到一个女人做她的对手,无论你出多少金币。“并且,似乎应该不是用木剑。”
  出场的野猪是头巨大野兽,长着像男人手臂一样长的獠牙,小眼睛里闪烁着狂怒。她想知道,杀死劳勃?拜拉席恩那头野猪看起来有没有这么凶猛。恐怖的生物,恐怖的死亡。有一瞬间,她几乎为篡夺者感到难过。
  “Barsena动作非常迅速,”雷兹纳克说,“她将会和野猪共舞,殿下,趁野猪通过她身边时切开它。它在倒下之前会鲜血狂喷,你马上就会看到。”
  开局正如他所说。野猪向她猛冲,Barsena旋转到一边,她的刀刃在太阳下闪着银光。“她需要一支长矛,”巴利斯坦爵士说道,当Barsena飞身跃过野兽的第二次冲击时。“否则,无法战胜一头野猪。”他听起来像是某个爱挑剔的老祖父,就像达里奥总是在说的。
  Barsena的刀刃开始见红,但是野猪很快停住了。它比一头公牛更聪明,丹妮认识到,它不会再一次猛冲。Barsena也开始认识到这一点。大吼一声,她主动向野猪移动,抛接着她的刀从左手到右手。看到野兽往后退缩,她咒骂着砍向它的鼻子,试图激怒它……而且成功了。这次她的跳跃来的迟了那么一刹那,一只獠牙撕开了她的左腿,从膝盖到胯部。
  一声悲叹从三万只喉咙响起。紧紧抓住自己撕裂的腿,Barsena丢下她的刀,试图蹒跚着逃开,但还没走出两步远,野猪再一次冲到她面前。丹妮转开脸,“她这够勇敢吗?”她问壮汉贝沃斯,当一声尖叫从沙地上响起。
  “挑战野猪是很勇敢,但尖叫的如此大声就不是勇敢了。它震伤了壮汉贝沃斯的耳朵。”太监揉着自己鼓胀的肚子,上面布满了老旧的白色的十字伤疤。“它还让壮汉贝沃斯肚子疼。”
  野猪把鼻子埋入Barsena的肚子,开始用鼻子拱出她的内脏。那气味让女王无法承受。高热,苍蝇,人群的喊叫……我无法呼吸。她揭开面纱,任它随风飘去。她又脱下她的托卡,当她解开丝绸衣服,珍珠互相撞击卡嗒作响。
  “卡丽熙?”伊丽问,“你怎么了?”
  “脱下我的‘耷拉着的耳朵’。”一打男人拿着野猪矛快步走上沙地,驱赶野猪从尸体上离开回到它的兽栏。坑主也是其中之一,手里拿着带倒钩的长鞭。当他甩动长鞭抽到野猪身上时,女王起身,“巴利斯坦爵士,你能安全地护送我回到我的花园吗?”
  希兹达尔看起来困惑不解。“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节目。一个小丑剧,六个老女人,还有超过三场的角斗比赛。拜拉阔对戈哈尔!”
  “拜拉阔会获胜,”伊丽宣称,“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不知道,”姬琪说,“拜拉阔会死。”
  “一个会死,或者另一个会死,”丹妮说,“而活下来那个将来某天也会死。这是一个错误。”
  “壮汉贝沃斯吃了太多的‘蝗虫’。”恶心的表情出现在贝沃斯棕褐色的宽脸上。“壮汉贝沃斯需要牛奶。”
  希兹达尔不理会太监。“殿下,弥林人前来庆祝我们的结合,你听到了他们为你欢呼。不要丢掉他们的爱。”
  “他们欢呼的是我‘耷拉着的耳朵’,不是我。带我离开这个角斗场,夫君。”她能听到野猪的喷鼻声,矛民们的大喊,坑主鞭子的爆裂声。
  “甜女士,不。只多留一会儿。看完小丑剧和最后一场角斗。闭上你的眼睛,没人能看到你。他们只会盯着拜拉阔和戈哈尔。现在不是为了——”
  一片阴影划过他的脸。
  吵闹声喊叫声消失,一万个说话声还在,每个人的眼睛都转向天空。一阵暖风掠过丹妮的面颊,在她的心跳声之上,她听到翅膀挥动的声音。两个矛民举着盾牌飞奔,坑主直接僵在当场。野猪响着喷鼻声走回Barsena。壮汉贝沃斯呻吟一声,从座位上绊倒,双膝跪在地上。
  他们所有人之上,巨龙转变方向,黑色遮住阳光。它的鳞片是黑色,眼睛、龙角和脊柱背面是血红色。一直是她的三只龙里面最大的那只,野外生活仍然让它长得更大。它的翅膀展开从尖端到根部有20尺,好像黑玉。它后掠落在沙地之上,拍动双翅,声音好像一声霹雳。野猪抬起头,哼着鼻子……然后,火焰吞没了它,黑火带着红炎喷射而出。30尺之外,丹妮都能感受到热浪的洗礼。野兽临死的尖叫听起来像是人的叫声。卓耿降落在尸体上,将利爪沉入冒烟的肉体。当它开始进食,Barsena和野猪对它来说都没有分别。
  “噢,上帝,”雷兹纳克呻吟,“它在吃她!”总管捂住自己的嘴。壮汉贝沃斯正在大声地干呕。一种古怪的表情爬过希兹达尔?佐?洛拉克的灰白长脸——有恐惧,有贪欲,有欢喜,他舔了舔嘴唇。丹妮能看到帕尔家人涌上阶梯,紧抓着身上的托卡,匆忙地逃离中被托卡流苏绊倒。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一些人互相推挤着逃跑,更多的人仍留在座位上。
  有一个男人让自己充当了英雄。
  他是被派下沙坑驱赶野猪回兽栏的矛民之一。可能他喝醉了或是发疯;可能他是‘黑头发的’Barsena远道而来的爱人,或是听到某些Hazzea女孩的低语;可能他只是个梦想被吟游诗人传唱的普通人。他飞奔上前,手里拿着野猪矛。红沙在他脚下被踢起,座位上响起呼喊声。卓耿抬起头,血从它的齿间滴下。那位英雄跃上巨龙的背,将钢铁的矛尖猛地刺入巨龙有鳞片的长颈底部。
  丹妮和龙齐声尖叫。
  英雄靠在长矛上,用身体的重量扭转让矛尖刺的更深。卓耿向上拱起背部,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尾巴猛地甩向一边。她注视着它伸长头探到蜿蜒的长颈末端,看到它的翅膀张开。屠龙者一个失足,翻着跟头栽下沙坑。当黑龙的牙齿猛地咬碎他的前臂时,他正试图挣扎着站起。“不!”所有人只有时间喊出一个词。卓耿把他的手臂从肩膀拧下抛到一边,就像狗把老鼠抛到坑里。
  “杀了它,” 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对着其他的持矛之人大喊。“杀死这只野兽!”
  巴利斯坦爵士紧拉着她不放。“千万小心,陛下!”
  “让开!”丹妮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当她挪开栏杆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慢了。跳进深坑的时候她的一只凉鞋松脱了,奔跑时她能在脚趾之间感觉到沙子的触感,温热而粗糙。巴利斯坦爵士在后面呼唤她,壮汉贝沃斯仍然在呕吐。她跑得更快了。
  持矛之人也在奔跑,有些手里拿着长矛冲过来,其他人一哄而散,逃离的时候还丢下了他们的武器。英雄在沙地上抽搐,他的肩膀衣衫褴褛,伤口喷涌出鲜红的血。他的矛还留在卓耿的背上,当龙挥舞翅膀时不停摇晃,烟雾从伤口冒出。其他持矛者靠近时,龙吐出了火焰,两个人被吞没在黑色的烈焰之中。他的尾巴侧身横扫,把企图在它身后攀爬的角斗主持劈成了两半。另一个攻击者试图刺伤龙的眼睛,直到龙咬住了他用下巴撕开了他的肚子。弥林人在尖叫,诅咒,嚎叫。丹妮能听到有人在她背后大呼。“卓耿,”她大喊着。“卓耿。”
  它的头转了过来。烟雾在它的牙齿上缭绕,它的血滴在地上的时候同样在冒烟。它再次挥舞翅膀,卷起了呛人的红沙风暴。丹妮在沙尘云里跌跌撞撞,咳嗽着。黑龙厉声吼叫。
  “不”她唯一想说的就是这个。不要这样,是我,你不认识我吗?黑色的獠牙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它想要把我的头撕下来。沙子迷着她的眼睛,她跌跌撞撞地碰上角斗主持的尸体,然后向后栽倒。
  卓耿吼叫着,声音在深坑中回荡。炎热的烈风吞没了她。龙的长脖子朝她伸出,当它的嘴张开,她可以看到它黑色的牙缝之间破碎的骨骼和烧焦的肉渣,它的眼睛像熔化的金属。我正冲向地狱,但我不敢逃开,她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如果我逃跑,他会烧死我,吞噬我。在维斯特洛修士们说有七层地狱和七重天堂,但是七国和那里的神祗远在天边。如果她死在这里,丹妮想道,是多斯拉克的马神穿越草海,将她送到卓戈繁星之中的卡拉萨,让她和她的日和星并辔行于黑夜之地,还是那些吉斯的愤怒神灵让鹰身女妖抓住她的灵魂将她拖去折磨?卓耿在她的脸旁全力大吼,它的呼吸炽热得足以烫出水泡。丹妮听到巴利斯坦?赛尔弥在右边大喊,“我!让我来,在这里……我!”
  在卓耿赤红炉膛一样的眼珠里,丹妮看到了她自己的倒影,自己看起来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虚弱,多么的脆弱,多的么害怕。我不能让它看到我的恐惧。她在沙子上挣扎爬起,推开角斗主持的尸体。她的手指抓到了鞭柄,皮革温暖而具有活力的触感带给了她勇气。卓耿再次发出怒吼,声音震天,她几乎丢下了鞭子。它在呵斥她。
  丹妮抽打它。“不,”她尖叫着,用上全身力量挥舞鞭子。龙猛地转过后脑勺。“不,”她再次大喊。“不!”他的鼻子有着倾斜的倒钩。卓耿挺起身子,它的翅膀将她覆盖在阴影中。丹妮来回抽击它的腹部,直到她的手臂开始疼痛。它长蛇形的脖子像弓箭手的弓一样弯曲,随着嘶嘶声,他向下朝她吐出了黑色的火焰。丹妮冲过火焰下方,挥起鞭子,大喊道:“不,不,不。坐下!” 它的回答是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的轰鸣声,充满了痛苦,他的翅膀拍动了一次,两次……
  ……然后折叠起来。龙发出最后一次嘶嘶声,四肢伸展开来腹部着地。黑色血液从矛刺出的伤口中流淌下来,滴在烧焦的沙地上冒出青烟。它的身躯就是火焰,她想,我也一样。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跳到龙的背上,抓住矛,拔了出来。矛尖已经半融化,钢铁红热发光。她把矛甩到一旁。卓耿在她身下扭动,他的肌肉抖动着,她能感觉到它的力量,空气中充斥着沙土。丹妮看不到,也不能呼吸,她也无法思考。黑色的龙翼雷鸣一样挥舞,忽然间下面猩红的沙地离她越来越远。
  感到头昏眼花,丹妮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双眼,她瞥见在她的下方弥林人正穿过一团眼泪和尘土的云雾,越过台阶,挤向街头。
  鞭子还抓在她的手里,她敲打着卓耿的脖子,大喊道:“飞高!”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它的鳞片上,手指胡乱抓着寻找一个着力点。卓耿漆黑的翅膀拍打者空气。丹妮可以感受到大腿之间龙的热度,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脏即将爆开。是的,她想,是的,现在,现在,就这样,就这样,带着我,带着我,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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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 11:24: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三章 琼恩(十一)
  
  巨人克星托蒙德并不是一个很高的人,但是七神给了他一个健硕的胸腔和巨大的肚子,曼斯雷德因他庞大的肺活量叫他吹号者托蒙德,还常常说托蒙德笑的时候可以把山顶上的雪震下来。当他震怒的时候,他的吼声让琼恩想起了长毛象的吼声那一天托蒙德经常大声的怒吼。他咆哮着,怒吼着,他用拳头狠狠地砸着桌子把水壶都弄倒了。他的手边一直放着一角蜜酒,这让他在进行威胁时喷出的唾沫星子都散着一股甜腻味儿。他说琼恩是个懦夫,是个骗子,变化无常的家伙,为他是个黑心的下跪者诅咒他,他还是个强盗,一个吃腐肉的乌鸦,指控他想操自由民的阴道。他把酒杯朝着琼恩的脑袋扔了两回,虽然是在喝完了里面的酒以后。托蒙德并不是那种会浪费好蜜酒的家伙。琼恩并没有躲闪,他从没有将他的声调提高半分或者用威胁来回应雷蒙德,但是他也并没有给出比先前打算更多的余地。
  最后,当下午的阴影在帐篷外变得更长时,巨人克星托蒙德,高个的言者、吹号者、碎冰者、雷拳托蒙德、熊的丈夫、Ruddy厅的蜜酒王、通灵者以及主人的爹--把手往外一戳说道:“敌羞吾去脱他衣!就那么办吧,但愿神能原谅我,虽然我知道上百个母亲绝不会原谅。”
  琼恩握紧了那只戳出来的手。他立下的誓言在他脑中闪过。我是黑暗中的利刃。我是守夜人的汉子,我是抵御寒冷的火焰,是带来黎明的那道光芒,是唤醒沉睡者的号角,是保卫王国人民的盾牌。对他而言得再加上一条:我还是那个打开大门让敌人列队通过的守卫。他需要付出更多来确信他做的事是正确的。但是他已经走得太远了,无法回头了。“就这么办。”他说。
  托蒙德的握力大得能把骨头弄碎。这一点倒还是没什么变化。他的胡子也还是老样子,虽然灌木丛般白胡子下面的脸相当程度上变得消瘦了,红脸蛋上的线条也更深了。“曼斯有机会的时候应该杀了你”,他边说边用力的蹂躏琼恩的手,努力地使它变成肉酱和碎骨。“用金子来换麦粥,而男孩们…残酷的王子。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可爱的哥们儿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们让他做了指挥官。“一个公平的交易会让两边都不怎么高兴,我曾经听别人说来着。三天?”
  “如果我能活那么久的话。听了这个期限我手下的家伙里肯定会有人唾弃我。”托蒙德放开了琼恩的手。“你的乌鸦们也会抱怨的,如果我了解他们的话。我也应该了解。我曾经杀过多少黑黑的下跪之人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当你来到墙的南边的时候如果你不这么大声的提到这点那最好了。”
  “哈!”托蒙德笑了。这点也没变;他还是那么容易笑。“至理名言啊!我可不想被你们这群乌鸦给啄死。”他拍了拍琼恩的后背。“当我的人全部安全的到了长城的那边,我们会分给你们一些肉和蜜酒。直到那时…”野人把他左臂上的臂章拉下来朝着琼恩扔了过去,然后把右臂上的也扔了过去。“你的第一笔付款。我从我老爹那里得到了这些而他又是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的。现在他们是你的了,你这个偷东西的黑混蛋。”
  那对臂章是古金做的,又沉又结实,上面还刻着先民的字符。托蒙德自从琼恩认识他的时候就带着这些臂章;他们看起来就和他的胡子一样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布拉佛斯人会为了金子把这些融掉。那就太可惜了。也许你应该留着他们。”
  “不。我不会让别人说雷拳托蒙德逼着自由民放弃自己的财宝却留着他自己的。”他咧着嘴说。“不过我会留着我老二上的那个环。那可比这些小东西大多了。给你用当项圈都够了。”
  琼恩忍不住笑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噢,我变了。”嘴角的笑意像夏天里的雪一样快速地消逝了。“我不再是那个你在红厅见到的家伙了。我看到了太多的死亡,还有一些更糟的东西。我的儿子们…”悲痛扭曲了托蒙德的脸庞。“多蒙德在长城那场战斗里被砍倒了,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你那国王手下的某个骑士下的手,一个全身穿着灰钢盔甲手里拿着蛀虫盾牌的混蛋。我看见砍下去的那一刀,但是我的儿子在我赶到之前就死了。而托温德…是被伤风害死的。他老是病怏怏的。他刚好了一些却一夜之间就死了。最糟糕的是,在我们知道他快死了之前他的蓝眼睛逐渐的灰暗了下去。我不得不亲眼的看着他。那太难了,琼恩。”他的眼里闪着泪花,“他算不上是个男人,说实话,但是他曾经是我的小男孩,我爱他。”
  琼恩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很抱歉。”
  “为什么?又不是你干的。你的手上有血,是啊,像我的一样。但不是他的血。”托蒙德摇了摇他的头。“我还有两个健壮的儿子那。”
  “你的女儿…?”
  “芒达。”这让托蒙德重新笑了起来。“选了那个长矛里克做她的丈夫,信不信由你。我得说那孩子老二比脑子好使,但是他的确把她照顾得挺好。我告诉他他要是敢伤害芒达,我就把他老二扯下来,拿着当鞭子狠狠抽他一顿。”他亲切的拍了琼恩一巴掌。“你该走啦。你再呆他们准以为我们把你给吃了”
  “那就黎明时分。从现在算起。男孩们是第一批。”
  “你在说前十遍的时候我就听见啦,乌鸦。别人会以为你我之间没什么信任可言呢。”他怨言到。“男孩是第一批,好的。曼蒙斯打算走远路。你得确保东海望指望着他们要来。我会确保没有人争斗,也不会在你那该死的门那里拥挤。我们会漂漂亮亮秩序井然的,像鸭子那样排着队过去。而我就是那鸭妈妈。哈!”托蒙德把琼恩送出了他的帐篷。
  帐篷外面的天晴朗无云。太阳在消失了两周之后重新回来了,并且把长城的南面照得散发出淡蓝的闪光。琼恩在黑城堡的时候曾经听那边的老人说长城比疯王更有情绪,他们有时候又说长城比女人更有情绪。在阴天它看起来像块白色的石头。在无月的夜晚它又像海边的礁石一样黑。在暴风雪中他又像是雪雕,但是在像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你就绝不会把它错认成冰以外的任何东西。在像这样的日子里长城会散发出像septon水晶的光芒。每一道裂缝和破口都被阳光够勾画了出来,像冻结了的彩虹在舞蹈并且死在了清澈的微波之后。在像这样的日子里长城是美丽的。
  托蒙德最大的儿子站在马旁,在和莱瑟斯交谈。他在自由民中被称作高个托拉格。虽然他只比莱瑟斯高了不到一英寸,他却比他父亲高了近一英尺。哈瑞斯,那个高大魁梧的鼹鼠镇的男孩叫豪斯,在火边蜷成了一团,后背靠着另两个人。琼恩带去进行谈判的人只有他和莱瑟斯;人数再多的话会被认为他胆怯,如果托蒙德打算诉诸武力,那二十个人和两个人没什么区别。白灵是琼恩唯一需要的保护;这头冰原狼可以嗅出敌人,即使是那些把敌意藏在笑容背后的家伙。
  虽然白灵已经走了。琼恩脱了一只黑手套,把两根指头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白灵!过来。”
  从上方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莫蒙司令的乌鸦从一棵老橡树的树枝飞到了琼恩的马鞍上。“玉米,”它叫着。“玉米,玉米,玉米。”
  “你也一直跟着我吗?”琼恩本打算把鸟赶走结果却摸了摸它的羽毛。那只乌鸦竖起眼睛盯着他。“斯诺”他低语道,故意的把它的头摆来摆去。过了一会儿白灵从两棵树间出现了,它旁边跟着瓦尔。
  他们看起来好像本来就是一起的。瓦尔全身都是白色的;白色的毛织马裤被塞进漂白的白色皮质靴子里,白色的熊皮斗篷在肩膀处用白色的鱼梁木钉住,白色的长袍用骨头连接着。她连呼吸都是白色的…但是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她长长的辫子是深蜜色,她的脸因为寒冷变得红红的。琼恩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这么可爱的人了。
  “你打算偷我的狼吗?”他问她。“为什么不呢?如果每个女人都有一头冰原狼的话,男人们会比现在体贴得多。连乌鸦也会的。”
  “哈!”巨人克星托蒙德笑道:“可别跟这位吵嘴,斯诺大人,她对于你我这样的人来说可聪明多了。最好快点把她抢走,在托拉格醒悟过来把她抢了之前。”
  那个呆子Axell Florent怎么说瓦尔来着?“一个适合结婚的女孩,看着也不难看。有着一对丰乳,有着一副翘臀,就生孩子来说再合适不过了”的确如此,但是这位女野人要比这个描述强得多。找到守夜人的骑兵无法找到的托蒙德这件事足以证明这一点。她也许不会成为一个公主,但作为一个妻子来说却配得上任何一个国王。
  但是这条路早已经被封死了,下手的就是琼恩自己。“托拉格对她来说很合适,”他说道。“我投他一票。”
  “他不会介意的,是吧,妹子?”
  瓦尔用她的长骨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只要乌鸦之王敢的话,我的床欢迎他在任何一个夜晚潜入。当他被我阉了之后,那些投票我就不会很介意了。”
  “哈!”托蒙德又哼了一声。“你听到了没,托拉格?离这位远点。我有一个女儿就够了,不需要另一个。”他摇了摇头,这位野人首领迈着鸭步回到了他的帐篷里。
  琼恩挠着白灵的耳背,托拉格牵着瓦尔的马。她骑在灰色的骡马上。这匹马是她离开长城时,Mully所赐,蓬松多毛,结实强壮,一眼失明。当她开始返回长城时,她问,“孩子长得如何?”
  “和你离开我们时比,他已经变大了1倍,嗓门也比那时大了2倍。当他想吃奶时,就算在东海望也能听到他的哭嚎。”琼恩骑在自己的马上。
  瓦尔和他并骑。“那么……按我所说,我带你来见了托蒙德。那么现在呢?我能会我以前的房间看看么?”
  “你以前的房间已经给别人用了。赛丽丝皇后把国王塔占为己有。你还记得哈丁塔不?”
  “看上去要将要倾倒的那个?”
  “它保持那个样子已近百年。我把那座塔的顶层为你收拾出来了,夫人。那里比你在国王塔的房间更大,不过那里可能不如之前那样舒适。毕竟没有人称其为哈丁宫。”
  “和舒适比,我更在乎自由。”
  “你在城堡中行动自由,只是恐怕你必须在我们控制之下。我能保证你不会被任何不速之客打扰。哈丁塔由守夜人守备,并非后党。另外,Wun Wun会睡在入口大厅。”
  “巨人守卫?哪怕Dalla也不敢如此夸口。”
  托蒙德的野人注视这他们经过,从帐篷里和无叶树下lean-tos注视着他们。琼恩注意到每一个还有战斗力的男性旁都有三个女人和同样多的孩子,他们憔悴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双眼镜凝视着他们。记得曼斯·雷德领导自由民一路杀至长城时,他的跟随者驱赶庞大的羊群和猪群,而现在,目光所及只有零星几头猛犸象。要不是因为害怕凶猛的巨人,想必它们也将会被宰杀。对此琼恩深信不疑。猛犸象的尸骨可以提供丰富的肉。
  琼恩也看到了疾病的迹象。这一点令琼恩不安到难以言表。如若托蒙德的队伍都遭受了饥饿与疾病困扰,那数千名随森林女巫前往艰难堡的人的处境将更难以想象。
  卡特·派克会很快抵达他们那儿。如果顺风顺水,恐怕他的船队已经塞满自由民在向东海望返航了。
  “你和托蒙德谈得怎样?”瓦尔问。
  “他要求一年时间。然而最困难的部分仍等待着我,也许最后那些为他们准备的东西终究会由我的承担。我害怕他们并不领情。”
  “我来帮你。”
  “你已经帮过我了。你带我去见了托蒙德。”
  “我还能做更多。”
  何乐而不为?琼恩想。他们相信她是公主。瓦尔骑马的样子看上去有如是在马背上出生。一个战士公主,琼恩认为,不是那种被囚禁在高塔上的纤细的,抚着头发的,终日等待骑士前来拯救的公主。“我得告知王后这个约定,”他说。“若你肯屈膝,你也可去见她。”否则,还未开口一切便将被视作是冒犯。
  “下跪时我能够大笑吗?”
  “最好别。这绝非儿戏。我们的民族之间早已血流成河。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是为数不多的愿意承认野人属于王国的人。我需要他的王后来支持我已做的一切。
  瓦尔脸上欢快的笑容消失了。“我保证,雪诺大人。我会成为你王后的规矩的野人公主。”
  她并非我的皇后,他也许该这样说。说实话,琼恩已经迫不及待她离开。如果诸神保佑,她还会带走梅丽珊卓。
  剩下的路,他们一言不发。白灵在他们脚边慢跑。莫尔蒙的乌鸦跟着他们直到大门,随着大家下马,它也拍打着向上飞走。马儿带着火炬走在前面以照亮冰隧道里的路。
  当琼恩和他的队伍出现在长城之南时,一小群黑衣弟兄正等在大门。御林的Ulmer和他们在一起,这位老弓箭手走上前代表其他人说。“无意冒昧,大人,小伙子们很好奇结果是和平的,还是充满鲜血与杀戮的。”
  “和平的,”琼恩·雪诺答道。“三天后,‘巨人克星’托蒙德将带领他的人作为朋友而非敌人越过长城。有一部分人甚至会壮大我们的队伍,成为我们的兄弟。我们有必要和他们融洽相处。现在,回到你们各自的岗位。”琼恩把缰绳交给纱丁。“我务必觐见赛丽丝皇后。”若他没有及时觐见,陛下就将视此为轻蔑行径。“之后我要写信,把羊皮纸、羽毛笔还有学生的墨水罐带到我的卧房。之后召来马尔锡,Yarwyck,Cellador修士和Clydas。”Cellador可能还没醒酒,Clydas只是一个学士的可怜代替品,但是在山姆回来之前,除了用他们琼恩别无选择。“还有northmen也叫来,Flint 和Norrey。Leathers,你也要来。”
  “哈布在烤洋葱派,”纱丁说。“要叫他们和你共进晚餐吗?”
  琼恩思忖。“不。叫他们在日落之时到长城顶上见我。”他转向瓦尔。“小姐。请和我同去。”
  “乌鸦命令,俘虏服从。”她调侃地说。“想必若是参见你的王后时不下跪,她就会变得狂暴吧。要不要我披上盔甲而非羊毛兽皮以保护自己?妲娜曾给过我一套这种衣服,我想早晚我会变得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倘若语言能够伤人,你倒是有理由如此恐惧。小姐,我觉得现在这样穿就很安全了。”
  他们向国王塔走去,沿着刚被铲走脏雪的路。“我听说你的王后长有黑色胡须。”琼恩知道他不该笑,但他还是笑了。“只是一撮小胡子而已。极其纤细,你甚至能数清有几根。”
  “真让人失望啊。”
  赛丽丝·拜拉席恩热衷于发号施令的感觉,因此她似乎并不急于离开舒适的黑城堡前往长夜堡。她把守卫留在身边,四个人驻守着门,两人在外面的台阶上,两个人在屋里守在火盆旁。国王山的派崔克爵士负责统领他们,覆盖在骑士盔甲上的披风乃是白蓝银三色,其上绘有许多五角星。见到瓦尔时,骑士单膝跪地并亲吻了她的手套。“你比我所知的更为美丽,公主,”他表示。“王后曾给我说过你的美貌。”
  “真是诡异,她根本没有见过我。”瓦尔轻轻拍了下派崔克爵士的头。“起来吧,下跪爵士。请起,请起。”听上去她就像是在驯狗。
  琼恩竭尽全力憋住笑。他板着脸告诉骑士他们要觐见王后。于是派崔克爵士派了一个全副武装的人爬上台阶去询问王后是否愿意接见他们。“但是狼必须留在这里,”派崔克爵士强调。
  琼恩早已接受这样的要求。冰原狼就像Wun Weg Wun Dar Wun(看守哈丁塔的巨人)一样,能令赛丽丝王后焦躁不安。“白灵,待在这。”
  王后在火边缝纫,此刻她的弄臣正随着只有他听得到的音乐起舞,挂在鹿角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乌鸦,乌鸦,”补丁脸看到琼恩时大声唱着。“海里的乌鸦如雪白,我知道,我知道,哦,哦,哦。”席琳公主在靠窗的椅子上蜷成一团,她拉起的面罩遮住了灰鳞病在她脸上留下的可怕疤痕。
  没看到梅丽珊卓。琼恩对此尤为欣慰。琼恩早晚要面对这个红袍女,但至少不是在这次觐见王后时面对。“王后陛下。”琼恩单膝跪地。瓦尔也如此效仿。
  赛丽丝王后把正在缝纫的活放在一边。“请起。”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瓦尔,王后陛下,她的姐姐妲娜是……”
  “……那个整日哭嚎以致于无人能够安眠的孩子的母亲。我知道她是谁,雪诺大人。”王后吸口气。“她能在史坦尼斯国王之前回来对你来说实在是件好事,否则这哭嚎将为你引来史坦尼斯的怒火。”
  “你是野人公主吗?”席琳问瓦尔。“有些人这么说,”瓦尔回答。“我的姐姐是塞外之王曼斯·雷德的妻子,她死于难产。”
  “我也是公主,”席琳说,“但我却没有姐妹。我曾经有个堂兄,后来他被送走了。他是一个私生子,但我喜欢他。”
  “不要撒谎!席琳。”她的母亲说。“总司令大人到这里不是来听关于劳勃的流言蜚语的。补丁脸,逗公主高兴并带她回房间。”
  补丁脸头上的铃铛又响了起来。“带走,带走,”弄臣唱道。“海底下跟我走,带走,带走,带走。”他一只手牵着小公主蹦跳着把她拖出房间。琼恩说,“王后陛下,自由民的领袖已经同意我的条件。”
  赛丽丝王后轻轻点头。“我的丈夫希望给予这些野蛮人庇护所。只要他们维护王国的和平,遵守国王的律法,我们的王国欢迎他们。”
  王后皱起嘴唇。“我听说他们有更多巨人。”
  瓦尔回答。“大概有200来个,陛下。此外还有超过80头猛犸象。”王后听到这颤栗了一下。“可怕的生物。”琼恩不知道她指的是巨人还是猛犸象。“虽说这些野兽能在我丈夫作战时大有所用。”
  “的确有可能,王后陛下,”琼恩说,“但是猛犸象过于庞大而无法通过长城的通道。”
  “就不能拓宽通道?”
  “额……,我觉得这样并不明智。”
  赛丽丝深吸口气。“如你所说。毫无疑问你了解他们。那么你打算把野人安置在哪?鼹鼠村显然不够大……他们有多少人?”
  “足足四千,王后陛下。他们将协助我们驻防闲置城堡,以更好地守卫长城。”
  “据我所知那些城堡已经是废墟残骸。忧郁的地方,荒凉寒冷,简直就是一堆堆瓦砾。在东海望我们还听说了关于老鼠与蜘蛛的传言。”
  想必寒冷已经杀灭了蜘蛛,琼恩心想,而老鼠将是即将来临的冬日里上好的肉。“事实确实如此,王后陛下……但废墟也可以提供庇护。长城也可以为他们隔绝异鬼。”
  “看来你已经慎思熟虑过了,雪诺大人。我相信史坦尼斯国王胜利归来后会很高兴的。”
  假定他还能回来。“当然,”王后继续讲,“野人必须承认史坦尼斯是他们的国王,光之王是他们的信仰。”
  终究是谈到了这个互不相让的问题。“陛下,原谅我。我和他们达成的协议里没有这条。”
  王后的表情凝滞了。“严重的疏漏。”她语气里仅有的一丝温暖一下子不见了。
  “自由民不会屈膝,”瓦尔告诉她。
  “他们必须下跪。”王后毫不退让。
  “陛下,若你执意这么做,我们将不放过任何机会起来,”瓦尔信誓旦旦地说。“手里拿着刀起来。”
  王后双唇咬紧,下巴微微一颤。“你这傲慢无礼的家伙!若是一个野人对我说这话我倒还能接受。我一定要为你找个丈夫,让他教教你什么是礼仪。”接着王后怒目瞪着琼恩。“我不同意,总司令大人。我的丈夫也不会同意。虽然我无法阻止你打开大门,但是我们都很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保证我丈夫从战场回来之后会质问你。到时候也许你就会希望你曾重新考虑过。”
  “陛下。”琼恩再次跪地。这一次瓦尔没有这么做。“我很遗憾我的言行让你失望。我只按照我觉得最好的方式来做这些。现在我可以退下了吗?”
  “滚开。立即!”
  刚离开王后的房间,瓦尔就迫不及待地发泄怒气。“她的胡子根本不像你说那样。她下巴上的毛简直比我的阴毛还多。还有她女儿……她的脸……”
  “灰鳞病。”
  “我们管它叫灰死病”
  “孩子染上它不一定致命。”
  “然而在塞外它是致命的。唯有毒芹可以‘治疗’,当然,若是用枕头或者刀刃解脱同样有效。如果我生出了这样的可怜孩子,肯定我老早就给予她慈悲的解脱了。”
  这才是琼恩认识的瓦尔。“席琳公主是王后唯一的孩子。”
  “我同情她俩。这孩子会传染。”
  “如果史坦尼斯赢得战争,席琳将继承铁王座。”
  “那我真得同情七大王国。”
  “学士说灰鳞病不……”
  “学士只相信他们希望看到的。森林女巫才知道真相。灰死病也许看似会被治愈,但它将来会复发。这孩子是病源体!”
  “她只是个甜美的女孩。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瓦尔紧抓住他的胳膊。“要把这可怕的怪物赶出去。孩子还有他的奶妈也住那。你不能把他们和这个该死的女孩放在同一坐塔里。”
  琼恩甩开她的手。“她还没死。”“她已经死了。只是她母亲发现不了。似乎你也是。死亡已经悄然降临。”她从他旁边走开,然后停下,转过身。“我把巨人克星托蒙德给你带来了,所以把孩子给我。”
  “如果我能,我会给的。”
  “给我,这是你欠我的,琼恩·雪诺。”
  琼恩看着她大步走开。她是错的。她一定是错的。灰鳞病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致命,至少对于孩子不那么致命。白灵又一次走开。日已西斜。这时候来一杯香料热酒正好,两杯当然更惬意。但是这些只能待会再说。他要面对敌人。最糟糕的情况:敌人正是他的兄弟。
  他发现莱瑟斯在吊笼旁边等着他。于是他俩一同上去。所到越高,风力越强。五十尺之上,沉重的笼子会随着每一阵风摇晃。偶尔笼子会擦碰长城,,生成闪烁在阳光下的透明的冰雨。很快他们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城堡最高的塔楼。在四百尺高时,疾风好似生有利齿,撕扯着他的黑斗篷以至斗篷猛烈拍打着笼子的铁条。在七百尺高,狂风简直要将他整个刺穿。长城还是我的,在绞盘手操纵吊笼的时候琼恩提醒自己,至少,这两天还是。
  琼恩跳出笼子,谢过操纵绞盘的人,同时向站岗的哨兵点头致意。他们用羊毛头巾缠住脑袋,因此除了眼睛,他们脸上其他部分根本看不到。但他还是通过缠乱油腻的即背黑发认出了泰,通过填满香肠的剑鞘认出了欧文。他本可以仅通过他们站的样子就识别出他们是谁。出色的统帅需要了解他的每一个人,在临冬城他的父亲曾这样告诉罗柏。
  琼恩走到长城边缘,朝下望向曼斯·雷德大军溃败的战场。他想知道曼斯现在在哪了。我的小妹,他找到你了吗?还是说“你”只是曼斯用来逃脱的花招借口?
  自他上次见到艾丽娅已经很久。她现在长什么样?他还认得出来吗?艾丽娅总是光着脚。脸上也总是脏的。她还带着那把他请密肯为她铸的那把小剑吗?用尖的那头刺,他曾对她说。如果他听闻的有关拉姆斯·雪诺的劣迹有一半是真的,那么在她婚礼之时把他劫走真是明智。带她回来,曼斯。我从梅丽珊卓手上救走了你的儿子,现在,我将要拯救你那四千自由民。而我只需要你带回来一个小女孩。
  鬼影森林位于北面,下午的阴影悄然渗进树林。西边的天空有如一团鲜红烈火,而东边第一颗星星正窥视着大地。琼恩·雪诺弯动握剑的手指,回忆着他所失去的。山姆,你这蠢猪,你让我当上总司令真是个残酷的玩笑。总司令大人没有朋友。
  “雪诺大人?”莱瑟斯说。“笼子升上来了。”
  “我听到了。”琼恩从长城边缘走回来。
  最先上来的是菲林特氏族和诺瑞氏族的首领,披覆毛皮和铁器。诺瑞看上去就像一只老狐狸——皱褶的皮肤,轻盈的身材,眼神狡猾,行动轻快。托根·菲林特比前者矮半个头但却有前者两倍重……强壮沙哑,饱经风霜,长着红色指节的手大如火腿,在冰上蹒跚挪移时,他拄着一根黑刺李树干。波文·马尔锡紧随其后,他有如裹在一层熊皮里。奥赛尔·亚威克接着抵达。然后赛勒达修士也到了,帽子半歪。
  “随我来,”琼恩对他们说。他们沿着长城向西走,沿着撒满砾石的路朝落日走去。从洒下的阳光中走出大约五十码,他说,“你们知道我为何召集你们。三天之后的拂晓,大门将会开启,托蒙德会带着他的人穿越长城。我们将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寂静是对他所述的唯一回答。之后奥赛尔·亚威克大人说,“总司令大人,他们有几千……”
  “皮包骨头的野人,疲惫不堪,饥饿无比,背井离乡。”琼恩指向他们营火的微光。
  “他们就在那。托蒙德说有四千人。”
  “那些营火旁边的人有三千,我数过。”波文·马尔锡毕生献于数数和测量。“据说人数比起和森林女巫前往艰难堡的人数多出两倍。此外丹尼斯爵士寄信说影子塔之外的群山上也有一大片营地。”
  琼恩没有否认。“托蒙德说哭泣者打算再度尝试通过头骨桥。”
  石榴老摸摸头上的伤疤。那是他在头骨桥之战中留下的,那场战斗守夜人阻止了企图通过头骨桥的哭泣者。“显然总司令大人不会让他得逞,不会让那种恶棍也通过长城吧?”
  “虽然事实很不令人高兴。”琼恩不会忘记哭泣者留给他的人头,眼睛所在的地方只剩下血淋淋的空洞。黑杰克布尔威,“毛人”哈尔,“灰羽”加尔斯。我不能替他们复仇,但我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但是,是的,大人,他也要通过长城。我们无法从自由民中挑选,让这个人通过,拒绝那个人。和平是对所有人的和平。”
  诺瑞清清嗓子然后唾了一口。“我们还得给予狼和秃鹫和平么?”
  “我的地牢里充满和平,”老菲林特抱怨道。“把哭泣者留给我处置。”
  “多少游骑兵被哭泣者残忍的杀害?”奥赛尔·亚威克质问。“多少女人被他强奸、杀害或是掳走?”
  “我家就有三个,”老菲林特回答。“他还把剩下的女孩都弄瞎。”
  “当一个人披上黑衣,他之前的一切罪行都会被宽恕。”琼恩提醒他们。“如果我们想要自由民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就必须原谅他们之前的罪行,正如我们原谅我们自己的一样。”
  “哭泣者不会发誓,”亚威克强调。“他绝不会穿上黑衣。就连其他掠袭者也不信任他。”
  “利用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新任他。”否则我怎么会用你们?“我们需要哭泣者,以及像他那样的人。谁会比一个野人更了解塞外野地?谁会比一个曾经与我们的敌人战斗过的人更了解我们的敌人?”
  “哭泣者只了解强奸和杀害,”亚威克说。
  “一旦通过长城,野人比我们的队伍大三倍,”波文·马尔锡说。“而那还仅仅是托蒙德的队伍。加上哭泣者的人还有艰难堡的人,他们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消灭守夜人的所有力量。”
  “仅仅靠数量不能赢得战争。你还没有见过他们。半数人奄奄一息行将就木。”
  “我巴不得埋葬他们全部,”亚威克说。“如果可以取悦大人。”
  “这不会令我高兴。”琼恩的嗓音冷若拍打着他们斗篷的寒风。“他们的营地里有孩子,几百,甚至几千。还有女人。”
  “是矛妇。”
  “一些是矛妇。但此外还有母亲和祖母,寡妇和女仆……你是要把他们都判以死刑么,大人?”
  “兄弟之间不应争吵,”赛勒达修士说。“让我们跪下并向老妪祈祷,祈求她用智慧照亮我们的道路。”
  “雪诺大人,”诺瑞说,“你想把野人安置在哪?我可不希望是我那儿。”
  “是啊,”老菲林特说。“你希望他们住在赠地,但那只是你的傻念头,保证他们别乱跑,否则我只能把他们的脑袋送回来。寒冬将临,我不想哺养更多的人。”
  “野人会待在长城上,”琼恩向他们保证。“大部分人会居住在一个我们现在荒废的城堡里。”守夜人现在在冰痕城,长车楼,黑貂厅,灰卫堡,深湖居驻有守军,但还有十座城堡至今空余。“包括带着小孩和妻子的人,所有十岁以下的孤儿,老妇,寡妇母亲,任何不想战斗的女性。至于其他,我们会把矛妇送去长车楼和那里的女性**,单身男性被送去我们已经重新使用的堡垒。选择穿上黑衣的人将留在这里或是被送去东海望或影子塔。托蒙德将驻防橡木盾,这样他将触手可及。”
  波文·马尔锡轻声叹息。“若他们拒绝和我们并肩作战,而仅仅是消耗我们的补给。若如此,总司令大人如何养活托蒙德和他们那几千人?”琼恩早料到了这个问题。“通过东海望。我们通过船只运来食物,要多少送来多少。从河间地、风暴地和艾林谷,从多恩和河湾地,从狭海对岸的自由贸易城邦。”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该如何支付这些食物,如果不介意我知道的话?”
  用从布拉弗斯铁金库借来的黄金,琼恩也许该这么答。然而他却说,“我同意自由民留下兽皮毛羽。当寒冬来临,他们需要这些保暖。他们务必上交除此之外的所有财产。金、银、琥珀、宝石、雕塑,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将把这些运往狭海对岸的自由城邦卖掉。”
  “野人的所有财产,”诺瑞咬文嚼字。“大概够你买一蒲式耳的麦粒,或许是两蒲式耳。”
  “总司令大人,为什么不要求野人们也上交武器呢?”克莱达斯问。
  莱瑟斯(曾是野人)对此报以嘲笑。“你若是想让我们自由民和你并肩作战,没有武器怎么行?你是想要我们朝古灵精怪掷雪球吗?还是给我们棍棒来打他们?”
  大部分野人的武器还不如棍棒,琼恩想。木棒,石斧,大木槌,尖端淬过火的矛,骨刀、石刀和龙晶刀,藤条盾,骨甲,煮过的兽皮。瑟恩人能冶炼青铜,哭泣者那样的掠袭者带着从尸体上劫掠来的钢剑铁剑……况且这些武器常常古老久远,长年的使用使它们已经锈迹斑斑。
  “巨人克星托蒙德绝不会愿意解除他的人的武装,”琼恩说。“他不是哭泣者,但他也绝不是一个懦夫。要是我向他提出这个要求,流血和杀戮将取代和平。”
  诺瑞捋捋胡子。“你确实可以把这些野人安排在废弃的城堡里,雪诺大人,但是你怎么确保他们能留在那里?你要如何阻止他们前往南方舒适温暖的土地?”
  “我们的土地。”老菲林特补充。
  “托蒙德向我发誓。他只会和我们待到春天。哭泣者和其他首领也要如此发誓,否则我们将不予他们通过。”
  老菲林特摇摇头。“他们会背叛我们。”
  “而且哭泣者的誓言毫无价值。”奥赛尔·亚威克说。
  “他们是不信神的野蛮人,”赛勒达修士说。“就算是在南方,人们也深知野人背信弃义。”
  莱瑟斯交叉双臂。“记得么?当初曼斯进攻长城的时候,我在野人那方。而现在我穿上了黑衣并训练新来的孩子格斗。有些人会说我是变色龙。也许我确实是这样……但是我并不比你们乌鸦更野蛮。我们也有神明,和临冬城的神一样。”
  “北境之神,在长城建造之前就已存在,”琼恩说。“托蒙德向这些神发誓。他会遵守他的誓言。我了解他,就像我了解曼斯·雷德那样。我曾和他们一同行军,你们也许会想起。”
  “我们不曾忘记,”总务长大人说。
  不,琼恩想,我不觉得你们会忘记。
  “曼斯·雷德也发过誓,”马尔锡继续说。“他发誓说他将不戴宝冠,不娶妻,不生子。而后他却违背誓言,把这些都做了,还带着一支可怕的大军攻打王国。现在守候在墙那头的正是这支大军的残部。”
  “支离破碎的残部。”
  “支离破碎的残剑可以重铸。支离破碎的残剑以足矣致命。”
  “自由民既无法律亦无君王,”琼恩说,“但他们爱他们自己的子女。这点你承认吗?”
  “使我们担忧的不是他们的孩子。我们害怕那些父亲,并非儿子。”
  “我也是。所以我坚持要他们提供人质。”我不是你所认为那样的什么都信的傻瓜……也不是半个野人,不管你信不信。“100个八岁到十六岁的男孩。其中每个首领提供一个孩子,剩下的则抽签选取。男孩将担任侍从,把我们的人从这些事务中解脱出来。更妙的是,也许有一部分人甚至会在未来选择穿上黑衣。而剩下的人则将继续作人质以换取他们父辈的忠诚。”
  北镜相互一瞥。“人质,”诺瑞若有所思。“托蒙德会同意?”
  必须这样,否则只能坐视他的人等死。“他称其为割肉般的代价,”琼恩·雪诺说,“但他还是会接受。”
  “是啊,为什么不呢?”老菲林特用手杖跺跺冰。“收养,我们总是这样叫它。临冬城向我们索要男孩,他们就成了养子人质,并没有什么损失。”
  “除了那些对北境之王不满的父亲的男孩,”诺瑞说。“这些男孩被送回去时往往会少个头。所以,孩子,告诉我……若是你的那些野人朋友不像你所说那样,你下的去手吗?”
  问问杰诺斯·史林特吧。“巨人克星托蒙德知道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我的限度。也许在你眼中我还是个青涩的男孩,诺瑞大人,但我却是艾德·史塔克之子。”
  但这依然无法说动总务长大人。“你说那些男孩将作为侍从。显然大人不是指那种需要学习【使用武器】的侍从吧。”
  琼恩的怒火被点燃了。“不,大人,我打算安排他们缝纫带花边的短裤!他们当然需要学习使用武器。他们也要学习拌黄油,砍柴,倒便壶和送信……在此之间,他们学习矛术、剑术以及弓术。”
  马尔锡的脸上刷得变成深红。“请总司令大人原谅我的直截了当,我不知道如何委婉地表达我要说的话。我认为你的所做简直就是叛国罪。八千年来,守夜人守卫长城对抗野人。而你现在竟打算让他们通过长城,用我们的城堡为他们提供庇护,供养他们,给他们衣物,教他们如何战斗。雪诺大人,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立过誓!”
  “我知道我发过什么誓。”琼恩复述誓言。“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这和你发誓的时候说的一样么?”
  “正如总司令大人所知,我确实说的这些。”
  “你知不知道我不曾遗忘过一丝一毫?关于国王和律法的内容。还有,我们该怎么守住每一寸土地,不放弃每一个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堡?这些如何实现?”琼恩等待着回答。但是唯有沉默。“我是守护王国的坚盾。誓言的确如此。那么,告诉我,大人……如果这些野人成为尸鬼而非人类我们该怎么办?”
  波文·马尔锡长开嘴但说不出话。红晕爬上他的脖颈。
  琼恩·雪诺转过身。最后一丝光线消退了。他注视着长城上的裂痕从红转灰,由灰及黑,从烈火的闪光到玄冰的河流。长城之下,梅丽珊卓正升起夜火祈祷,光之王,守护我等,因为长夜黑暗,处处险恶。
  “凛冬将至,”最后琼恩说,打破了尴尬的寂静,“白鬼将随之而来。我们要在长城阻止他们。当初建造长城就是为了阻止他们……而长城需要人来守护。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在大门打开之前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托蒙德和他的人需要食物、衣物、住宿。一些病人还需要医治。这一重任将交给你,克莱达斯。尽你所能拯救更多的人。”
  克莱达斯眨眨他暗粉色的眼。“我会尽我所能,琼恩。我是说,大人。”
  “我们需要准备好所有马车牛车以运送自由民带新的定居点。奥塞尔,你须确保此事。”
  亚威克面带愁容。“是的,总司令大人。”
  “波文大人,你负责收集财产。金银琥珀、项链臂章。把它们分好类,清点清楚,确保它们安全送达东海望。”
  “遵命,雪诺大人,”波文·马尔锡说。
  琼恩想,“冰”梅丽珊卓说,“黑暗中的匕首。冻结的殷红鲜血,还有出鞘出的钢铁。非常冷。”
  他执剑的手弯了弯。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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